“十一，十一。”
“干甚？”赵十一斜眼瞟去，就见赵多多鬼鬼祟祟小跑而来。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赵多多故意压低了嗓音。
“那就不说了吧。”赵十一打了个哈欠，都后半夜了，他还得在这仓库里抢运粮食，他容易吗？哪有什么额外的精力，搭理这些有的没的。
“我还是说吧。情况是这样，我想让我三姑和幺姑一家子，也加入咱们赵家沟，你看成不？”赵多多试探道。
“你找你爸去，找我干嘛？”赵十一一阵莫名其妙，这家伙的老子正是生产队长赵兴邦，哪有必要跑来征求他的意思？
“我找我爸了。但我爸说，现在的生产队长是十一你，得看你意思，你看？”
“你爸真这么说的？”
“有什么不对吗？”赵多多有点懵，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呀。
当然不对劲，他赵十一就是个表面上的生产队长，这事别人不知晓，赵兴邦还不清楚？
他XX的，老家伙咋个想的？
一时间赵十一也琢磨不透赵兴邦的意思，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老家伙明显没按照约定的来，在给他找事情啊！
赵十一当下就想掀桌不干，却又不怎么甘心，凭什么自己就只能被欺负？
必须欺负回来！
眼珠子一转，赵十一道：“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小事情，没道理扯到我这里来。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这你也知道？”赵多多吃惊不已。
赵十一翻了个白眼，不废话？怎么说表面上他都是四百多人的头头，鸡毛蒜皮的小事，以赵兴邦那老家伙的为人，会蠢到来消遣他？
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过赵多多不在意，反正十一的确要比他厉害太多，他继续道：“情况是这样的，我三姑和幺姑她们，不是嫁到隔壁小队和隔壁村去了吗？上有老下有小的，她们也有一大家子。而且要是同意，沟里其他人的亲戚，肯定也得照顾照顾，所以事情牵扯可能比较大。”
虽然赵多多没怎么说透，赵十一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问题。要知道赵家沟也繁衍了差不多百多年，像嫁到附近的女生，或者娶进沟里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
因为多多少少都有关系，对待这些关系户，就不能向对待那些外来户那样，强制性只允许对方带两个亲属。
而若真要一口气接纳这些关系户的一大家子，就算只接纳这些关系户的直系亲属，赵家沟人口也至少膨胀十倍有余。
人口膨胀倒是好解决，毕竟这么多粮食呢，就是一两万人，三年四年也很难吃完。问题是这些关系户的家庭，壮劳力人数是有限的，恐怕至少得有一半以上，是那些老老少少，甚至生活不能自理的。
很明显，这会极大拖累赵家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
“那有什么，既然都是亲戚，想加入的就加入呗。你和你爸说，我同意啦，完全没有意见！”赵十一大手一挥道。
“真的，太好了！”赵多多一下子蹦了起来。
“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你爸。”赵十一笑眯眯催促。
“好嘞。”
不多久，赵多多却又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十一纳闷：“都搞定啦？”
“不是。”赵多多喘气摇头。
“那又是什么情况？”赵十一更纳闷了，莫非赵兴邦那老头，识破了我的计算？
“我爸同意了……不过他还想了解，这件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你就这么告诉他。外人招多了，不利于和谐团结。而乡里乡亲的都知根知底，真要发生什么事，他们肯定站我们这边。我就这么考虑的，快去和你爸说。”赵十一张口就来，感觉还挺合理。
“还真是这个道理，十一，你果然厉害，我这就告诉我爸去。”仿若被醍醐灌顶，赵多多眼前就是一亮。
赵多多这次算是真的走了，然而赵十一也没消停下来，不多久一个小胖子屁颠颠跑来了。
小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献宝似的，将一纸箱子对讲机交给他的那个小胖子。对此赵十一还是没弄清小胖子姓名，不过有点他已经知道了，别人都叫这位小胖子赵小胖来着。
“赵小胖，你有事？”对于这个小胖子，赵十一还是蛮有好感的，首先打了声招呼。
“十一，在忙呢？”赵小胖有点腼腆。
“什么事你说？”小胖子双手七搓八搓，一看就有事，赵十一才懒得猜。
“嘿嘿。不是听说你修好了那些对讲机吗？你看，那啥？”
“当初说好了，修复好给你一只的。不过多余的对讲机，我都搁邦叔爷那里了，你直接找他要，就说我同意的。”赵十一立刻了然，浑然不觉给赵兴邦找事情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嘞，我待会就去要。对了，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要不要听。”赵小胖眉开眼笑道。
“你说。”
“是这样的，之前你不是叫我去寻找好东西吗？我倒是找到一些，不过我还发现，其实更多的好玩意，都在乡上那些人手里。”说着赵小胖停顿了下，顺便看看赵十一的反应。
赵十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心里不禁纳闷，话说这小胖子，莫非要唆使他抢劫那些人？
见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赵小胖又道：“我打听了一下，如果我们给他们一点点粮食，他们很乐意把那些好玩意和我们换的。”
“你想用粮食和他们换？”赵十一询问。
“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粮食还挺多的，应该足够我们使用了，倒不如用多余的粮食和他们交换，大家都得利。”赵小胖声音减少了几分，因为实在不清楚眼前这位的意思。
“这事你干嘛和我说？”赵十一立刻警觉起来。
“你不是我们队长吗？我感觉这事挺大的。”赵小胖如实道。
“不是邦叔爷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有什么不对吗？”赵小胖试探问。
“……”
赵十一算是琢磨明白了，他是真的被赵兴邦那老头给坑了！即便那老头不给他找事，别人也只认他这个队长了，这不有什么大事小事，统统都来找他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赵十一后悔不迭，却又不好反悔。虽然他不是很看重面子，可他也不是说话如放屁的人不是。
“事情我原则上同意了。这样，你去找邦叔爷，他要也认为行，你和他商量怎么办这件事。”赵十一琢磨了一下，这事的确可以干一干，一来能换取紧俏物资，二来抢运粮食也能轻松些，三来还不必他亲自处理，不干才是傻子。
“好的。”赵小胖很是高兴。
“等下。”赵十一又叫住他道：“对了。如果有枪支弹药什么的，尽量和他们交换，提高些代价也可以。”
“我懂了，你看还有不？”赵小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很认同地点头。
“没了，走吧。”赵十一挥手赶人，心里已做了决定，这七天里，别管什么人什么事找到他，统统都将之推到赵兴邦身上，毕竟这些事本来就该那老头去折腾的不是。
不得不说，赵十一的想法非常可行。就算在外人眼里，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作为当家人，哪有事事亲临的道理？
但即将天亮时，赵多多撒丫子跑来告诉他一件事，一下子让赵十一的计划出现了瑕疵。
“你把话说清楚，我爸他怎么就逼死人了？”赵十一愕然不已。
“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你和我走一趟吧。”赵多多拽手道。
“走吧走吧。”赵十一还能说什么，事关自己老爸，他不得不去。
至于心里的郁闷就别提了，想上一世，都是他老爸给他处理善后的。这倒好，才刚穿越重生一天不到，他都给他老爸擦两次屁股了。
这个不省心的爸啊！
出事的地点，不久前赵十一还去过。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与一帮入伙人相遇的那栋老旧办公小楼，且还是同一间会议室。
来到之时，已经有人事先处理过。大约有三五百人，被赵家沟青壮用枪支隔离在办公楼外面，这些八成就是来面试的人，看情况情绪都还算正常，并没有喊打喊杀的样子。
进了里面，人数就少多了，都还是熟人。
当然也有不熟悉的，比如U型会议桌末端，就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少妇，少妇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眼珠子凸起无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另外还有一对双胞胎萝莉，趴在少妇身上一个劲抹眼泪，哭地那个心伤，一个劲儿叫妈妈，估摸着也知道她们妈妈八成是没了。
而他老爸赵辰西，就这么呆呆愣愣地坐在U型会议桌首座，一副发懵的样子。
最后一个则是赵兴邦，这老头子站在窗户边上，时不时巴兹抽着烟，一副脸色凝重的样子。
“你先把两个小孩子抱出去，给吃点好的。”赵十一对赵多多吩咐，甭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对三四岁小屁孩留在这里，怎么都是不合适的。
“说吧，什么情况？”赵十一挥了挥萦绕在鼻尖的烟味问。
“我来说吧……”赵兴邦抬起头一顿巴拉巴拉。
听完之后，赵十一的心情也挺糟糕。
要说这事也算赵辰西被赵十一给坑了，当初得到他的首肯后，赵兴邦便开始张罗，敲定吸纳人口一事。
而这事，最终就落在了赵辰西头上。
这种事情对赵辰西来说，一点难度也没。一开始就干的不错，然而当倒下的这位少妇领着一对双胞胎进来后，就出了问题。
当时赵辰西瞄了少妇一眼，走路一瘸一拐的，感觉这位不是出苦力的料，就很公式的问：“你有什么特长？”
少妇就回答了：“我没有擅长的。”
赵辰西摇头：“抱歉，你这样的人，不是我们需要的。”
少妇闷不吭声，还不走人，就在赵辰西感到不耐烦时，她突然来了句：“我知道你们都是淳朴的好人，求你们照顾我的一双孩子，给口饭吃，不饿死就行，谢谢了。”
赵辰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少妇就自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当下就给自己胸膛猛扎了一下。估摸着她早就不想活了，这一下又稳又重，直接扎了个透心凉。
很明显，这种事情，换个人来八成也得中招。除非他一开始就答应少妇入伙，但显然这种几率非常渺茫，毕竟入不入伙，并不是面试官一个人说了算，之前就早有定计。
除了感慨自家老爸倒霉之外，赵十一真是无话可说。至于他有坑爹的嫌疑，对此他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没办法，他这个生产队长可是假的。
至于这件事，其实真要计较起来，真不算个什么事——全球人类都死一半多了，这点算什么啊？
当然，大环境虽是如此，了解清楚后，赵十一还是感觉很不得劲。发生这种事，说穿了搞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一口粮食吗？
想上一世，别的地方自是不提，就说国内，就算沦落到乞讨，混个温饱总是没问题的。
然而这个世界，一天能吃两顿粗粮到饱的，也成为了绝大多人羡慕的对象。
不过当下貌似自家老爸更难过，赵十一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老爸，这事真不怪你。我看这位大姐是真的不怎么想活了，你拦不住她的。既然她希望我们养活她两个娃，就养着吧。养得健健康康的，她在黄泉也会感激我们的。”赵十一好言安慰。
“废话，我当然会养着她们。”赵辰西扒拉开赵十一伸来的手。
“那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赵十一就纳闷了，要知道也就在每年老妈祭日，他这老爸心情才有那么几天变得很糟糕。
“我在想，这样的家庭一定还有许多，要不要收留他们。”赵辰西叹息道。
“你别想不开呀！那么多张嘴，哪养得活啊？”赵十一惊悚了，不用调查他都能估个大概，在平山乡境内，这样的人没有七万也有五万，他这爸也不像是圣母转世啊，咋就这么大的口气，想要白白养活那么多人，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没什么劳动力的。
现在粮食虽多，可还要吸纳正常的人口，这些可都也要消耗粮食。真要如他老爸的意思，敞开了搞，赵十一敢断定，一年内就得断粮不可。
虽说一年也挺长，期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可要知道如今科技早已全面衰退，以至于农民想买包良种都不得，就更别说化肥农药了。
而没有了这些，只靠土办法，亩产真的很令人酸爽。
“我的意思是，只接收那些小孩和有劳动力的成年人。至于自顾不暇的，只有靠他们自己想办法。”赵辰西脸色沉重道。
“你这是要人家妻离子散啊？”赵十一更惊悚了，他爸貌似刺激大发了。
“我又不强制他们？”赵辰西瞪了他一眼。
“那也是叔爷说了算，你掺乎什么劲？”赵十一始终不认同他爸的意思，换做是他，他就是饿死，也不会为了独活放弃他爸的。嗯，他爸一个单身汉，养活了他两辈子，不容易。
“我不管，你说了算。”冷不丁的，赵兴邦说道。
“……”赵十一，这老头还有没有大局观了？
“你怎么说？”赵辰西盯着他，幽幽道。
“我说什么？”
“现在你是队长，主意当然你来拿！”
他XX的，你们还真当我是那劳什子队长？
赵十一立刻就想掀桌子表示自己是个假货，但问题来了，要求是他老爸提的啊？
“我来拿这个主意是吧？好吧。你非要这么搞的话，那你就去搞吧。不过得人家自愿才行，千万别来强的。”赵十一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了，但为防止被打黑枪敲闷棍什么的，还是特意叮嘱了下。
“好了就这样吧，我回去继续搬粮食。”具体的事情，赵十一可不想继续参与了，他丢下一句就走。
走出办公小楼，迎面就是数百双期待入伙赵家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再一想不久后还有上万甚至数万的小萝卜头入伙赵家沟，不知道为何，赵十一顿感压力很大。
虽然他已隐隐感觉赵兴邦那老家伙目的不纯，貌似真有将他推举上位的意思，他也可以强行撂挑子不干。
问题是，这个担子又该交给谁？毕竟那可是拢共数万张嘴等待养活，一群躲在深山的普通人，还真能创造奇迹不成？
最终肩负担子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水晶人？
而目前赵家沟的水晶人，只有一个半。他本人算一个，赵馨只能算半个。
“跨这么大，真的会扯着蛋的……这个老爸太特么坑了！”摇了摇头，赵十一决定这事情懒得去想，反正目前在前面顶着的，还不是他本人，他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想要偷闲，总会有办法的，这点他熟门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