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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杜衡这来自灵魂的拷问……当然了,前提是杜衡还有灵魂的话。
……
半个小时过去了,许雪吟鬼鬼祟祟做贼似地从卷闸下钻了进来,很听话地落下卷闸,扭扭捏捏凑到吧台边,看了眼眉头紧锁的杜衡,轻咳出声。
“嗯?”
杜衡闻言抬头,这才想起眼前还有个麻烦。
“那个……老板大哥,医院的事处理了。”许雪吟战战兢兢道。
这下倒是换杜衡愣了一下,本以为医院纵火打保安这种事,性质应该很恶劣才是,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摆平了?
“你确定?没事了?”杜衡将信将疑,问道:“不会有人追究吗?”
许雪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真的,我给我爸打电话了,我爸跟医院领导和派出所那边都打了招呼,没事了,完了请主管领导吃个饭就好。”
杜衡哑然,只能感慨有钱真好。
“行,那就好,谢谢你了。”杜衡点点头道了声谢。
不管怎么说,乱子是自己惹得,麻烦是人家平的,自己刚刚实在没办法才狐假虎威了一把,说到底,这事儿跟人家有个屁的关系。
“那、那我?”许雪吟斟字酌句酝酿了半天,试探着问道:“那我怎么办?”
“嗯?”杜衡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道:“什么怎么办?回家去吧。”
“哦…”许雪吟撇了撇嘴,似乎是有点失望,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扭捏着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杜衡。
杜衡不解其意,但人家帮了自己大忙,又不好太过冷漠,只好耐着性子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许雪吟得了大赦一般,小跑着凑近吧台,眨巴着好看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啊?”
杜衡白眼一翻,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
许雪吟见他不答,也不敢再多问,踌躇一阵,又道:“那我不问这个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啊?”
“就是昨天跟你说的,我老是看见窗外有个人……我喊爸妈来,他们都看不见,我不敢回房睡了。”
杜衡怔了怔,想起了这档子事,正要多问,又琢磨过来另一件事,急忙问道:“你这个先不急,你先告诉我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医院,你又怎么会在我跟前?”
许雪吟想了想,回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昨晚我给你打过电话,医生看到我是第一个联系人,就给我打电话了吧。我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在病房了,医生只跟我说你在路上晕倒了,有人叫了120.”
杜衡皱眉想了想,晕倒之前他是准备给王璐还愿的,结果莫名其妙就昏了……这么一想,许雪吟说的也就很合理了。
“还有……”
“还有什么?”杜衡追问道。
许雪吟左右看了看,好像有点冷似的,裹了裹衣服,低声道:“你醒来的时候,医院正在联系省城医生,说是要来会诊。”
“什么意思?”
“医生说你心跳已经停止了,也没有脉搏血压,生命体征基本都消失了,但却还有很微弱的呼吸循环……临床上没见过这种情况,所以……”
杜衡一阵头大,这种情况他已经考虑到了,作为医院,肯定是把自己当成特殊案例,准备请其他专家来研究小白鼠的。目前他所处的境况乱成一锅粥,自己都还有一脑袋的问号有待解决,哪有闲余功夫献身科学。
“现在呢?你家里能把这件事压下去吗?”
许雪吟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撅嘴道:“这个我可不敢保证,那些医生的好奇心可重了。”
杜衡不由失笑出声,这小丫头脑子转得还挺快,生怕自己不帮他处理窗外幽魂,便拿这件事将了他一军。
也罢,考虑到实际境况,杜衡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低调,夹起尾巴做人比较好。他在那火狱倒新官上任是个阴司,可在这论钱论权的阳世,他算个屁。如果没有许雪吟这种家世的人帮忙,今天医院纵火的事就够他喝一壶的,毕竟人家拔根屌.毛都比杜衡腰粗,惹不起惹不起。
“等你家没人的时候叫我过去。”杜衡无奈地接受了现实,为了抱住许雪吟这根大腿,不想去也得去。
许雪吟闻言一怔,旋即小脸儿泛起红晕,声若蚊呐:“你……这样不好吧,咱们才认识两天……太快了吧……”
“噗!”
杜衡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三米远。
“你个小丫头片子脑子里装得什么啊?我是说等你家没人的时候,我去给你看看窗外人影的事!!”
小姑娘大窘,脸上红的几乎滴出血来,讪讪不再言语。
杜衡简直哭笑不得,瞧着她那羞愤的欲仙欲死的模样,不免又开始心猿意马,又有点后悔把她的尸体冻起来……咳咳。
……
当晚许雪吟没有回家,死乞白赖要留在酒馆,杜衡劝说无果,只得点头应允。
杜衡知道小丫头正在中二年纪,对他的身份很是好奇,可杜衡此刻也不便多言,更何况许雪吟本身也和他情况如出一辙。杜衡寻思着,许雪吟会不会某天也突然摇身一变做个阴司什么的,那会儿可就平起平坐了,自己也没法再拿‘檀林火’的把戏狐假虎威咯。
“老板……”
“你叫我名字吧,怪别扭的。”
许雪吟摇摇头,固执道:“不不不,我现在觉得还是叫你老板顺口。”
“随你吧。”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去把桌子收拾一下先。”
“……”
看着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屁颠儿屁颠儿干活,杜衡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
开店之初他就幻想过这么一天,想着赚了钱一定雇几个姑娘来撑场面,没曾想这个梦想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想到此处,杜衡心生玩笑,对许雪吟道:“诶,要不这样,既然你都喊我老板了,那你以后就在这儿工作吧,怎么样?”
“啊?”许雪吟瞪大眼睛,一脸无辜。
“反正你又不缺钱花,与其整天跟那群酒肉朋友瞎混,还不如来我这儿。”杜衡脸不红耳不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况且我的事也需要你保密,你这丫头嘴不牢,我得看着你点儿。”
许雪吟呆了片刻,然后眼神变得躲闪,白嫩的脸上又飞起红霞,扭捏道:“老板……你是想玩儿少女养成么……”
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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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许雪吟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与神秘人为伍的体验要好过花天酒地。
杜衡盘算了利害关系,心想如果要和许雪吟保持这种战略合作关系,只靠狐假虎威肯定没用,拉拢人心总得施点小伎俩才对。
于是杜衡把这几天的经历编成个相对好接受的故事,隐去诸如冰柜冻尸之类的细节,将其他内容对许雪吟和盘托出,挑明自己是行走阴阳两界的使者,把小丫头忽悠的一愣一愣。
最后,杜衡告诉许雪吟,自己酒馆的主要收入来自于亡者,但亡灵阴魂也不是每天都来消费。所以,为了维持日常开支,需要她把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招揽过来,为小酒馆增添一笔收入。
这事儿许雪吟答应的无比痛快,考虑都没考虑,很快就进入打工妹的角色,为杜衡出谋划策半天,拍着丰盈的胸脯保证,以后死人生意杜衡做,活人生意她来拉扯,只要杜衡不搞潜规则,她一定尽心尽力。当然了,如果一定要潜规则她,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做好安全措施,她还小,怕生个鬼胎娃娃……
杜衡急忙打断小丫头越跑越偏的话头,正要询问她窗外人影的事,店里忽然来人了。
卷闸还没有拉起来,进来的自然不是活人。
老妪身材矮小,佝偻着腰,身上套着脏兮兮的长褂子,赤着脚,颤颤巍巍坐下,低声道:“小伙子,来口烧酒喝。”
“好嘞。”杜衡应了一声,回去吧台开了瓶当地老酒给老婆婆端了过去。
杜衡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情形,可新晋服务生却没那么强大的适应能力,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老妪抬起头,露出一张沟壑纵横,血迹斑斑的脸。
许雪吟那可以媲美海豚音的尖叫声只开了个头,接着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杜衡只好先把她抱回吧台,然后抖擞了精神,拿出一副自觉匹配阴司身份的姿态,走过去坐到了老妪的对面。
“还需要些什么?”
老妪斟了杯酒,仰头一口抽干,咂咂嘴,又斟了一杯。
如今虽是年迈之姿,但就看她喝酒那两下,想来年轻时也是叱咤酒场的风云女子。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老妪自顾自喝着酒,也不看杜衡,边喝边道:“什么都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黄土一把。”
杜衡想了想,又问:“未了的心事呢?”
老妪摇了摇头,叹道:“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杜衡微微皱眉,他注意到老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端酒的手在颤抖。
老妪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她的眉眼,杜衡瞧不出她什么表情,但却能感受到此刻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十分浓重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