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暗淡下去，斜阳在草树上留下金色的影子。
太阳还没有落山，月亮却早已出现。银白的圆月在蔚蓝的天空上留下了一抹微痕。
慕云澈站在宫门外，周围已然悄然无声。
他似是忽然醒悟，剑眉一皱，双臂稳稳地格开了即将落锁的宫门。守卫刚想阻拦，背后一抹微影出现，是暗卫白昼。
白昼拿出九龙令一晃，众侍卫急忙垂眸，恭敬以待。
开玩笑，这‘九龙令’是当初豫章王出征凯旋归来，陛下龙颜大悦之时赏赐，言明可以随时入宫，他们怎敢阻拦？
慕云澈直奔崇福宫，吴昭慎恭谨地躬身：“殿下！”
慕云澈冷笑：“长宁公主呢？”
吴昭慎急忙道：“回禀殿下，长宁公主午末就已被奴婢安全避过太妃的面送出崇福宫，在凤麟宫等候殿下。”
慕云澈微微皱眉，回头看向宫门口。后宫的女子，送出门的时候只有从青龙门侧门出去，方才符合皇家的威仪大气，怎么会午末出了崇福宫，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从崇福宫门口，慢慢走到宫城门口。旁边是左纵道，通宫城南北。
站在那里，向内宫看去，宫城实在太大，道路长远似是没有边际。
“今天这里，是太妃来过，还是……太子来过？”
内侍急忙垂头道：“是太子殿下来过了，刚好遇见长宁公主，太子殿下请人到桐荫宫一叙。”
“原来如此。”他慢慢地说，站在那里，眼看太阳落下去。
“原来如此。”
他快步离开，独自一人，前往桐荫宫。
宫城如此大，等他来到桐荫宫之时，天色已经暗沉。门口内侍不敢阻拦，心慌不已，实在没辙，只能拦住他：“太子殿下在里面呢！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说。”
他冷冷地问：“太子殿下不见本王？”
“这……这自然不是。只是太子殿下如今，估计不方便见王爷。”那内侍呐呐，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今日午时……在宫门口遇见了奉旨进来册妃的长宁公主殿下，一见之下就喜欢得不得了，带着殿下回到这边了。”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内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分明觉得自己打了个寒战，仿佛有骇人的寒气从他身上无形伤人。
不自觉地抹了一把冷汗，见他没说话，内侍也只能指指里面，继续战战兢兢道：“王爷您是没看见太子殿下和长宁公主的亲密情状，那真是喜欢极了。桐荫宫多年未曾进入合眼的女子了，更别说女子了……老奴等自然不敢在旁目睹，所以一众人都回避在外面了。如今都入夜了，两人还在里面，未曾唤老奴等进去伺候呢！”
侍立于殿前的众人赶紧附和。
其中捧着梳篦与换洗衣物的宫女年纪最小，掩唇嬉笑。而身旁捧着鎏金盆的宫女无奈道：“等了那么久，水都冷掉三四番了，到底何时才能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呢？”
内侍责怪地示意她闭嘴，转向慕云澈：“依老奴看，恐怕有再大的事情，王爷也得明日再来了。”
慕云澈依旧一言不发，身上阴寒之气更甚。
他径直往台阶上而去，内侍们心惊胆战，不敢阻拦。
他走到外殿，迎面是一扇雕花镂空簪花仕女图沉香屏风，隔开内外。
隐隐约约的烛火，在屏风后透过来，在他面前摇曳不定。
屏风透漏之处，隐约模糊地透出两个人影，依偎重叠在一起，亲密无比的姿态。
一下子，全身冰凉一片。
他慢慢地把身子转过去，走出这深深殿宇。
殿前只有天上一轮明月，雪也似地大片梧桐，在风中飘零，一回首，恍若隔世。
恍若隔世。
那一场大雨中，两个人的眼睛，刹那对上，仿佛看见自己的一生。
当时整个天地的雨，下得远远近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