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话的坐在桌子前,这女子气质清冷,又不可抗拒,双眼如聚,冷而不厉,一袭白衣,绾的发髻简单大气,发髻间有一个木质叠花簪子。
女子打开手中的盒子,盒子中竟是一些药品和针,看来是个医师。“…请问,您是给我看病的吗?”“是的,在下东篱坊间安得居主人海梦。”“你好啊,我是宋青,我不知道这屋子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居的主人,我是渡口的人。”海梦微笑着说“无妨”海梦说着,拿出一套家伙事,“当年初见亭东时,他却冷的很,只跟我讲,他是亭东。”“你和亭东认识很久了?”“有500年了,每次渡口来了新人,不念都唤我来做调理,不过你也是跟不念有缘,她500年没收新人了。”说着,海梦拿出来一根针,在火上烤了烤,淬了些药水,扎进我后颈,慢慢我就失去了知觉,没有了意识。
再醒来时,感觉周身轻松,但是海梦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想出去走一走,我轻轻推门,想看看能不能推的开,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但是外面是一条河,没有桥,很宽,水流湍急,“亭东,亭东”亭东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拉住我,我下意识的挣脱了一下,心里害怕的很,心想这亭东不是要对我做什么吧,我害怕的使劲挣脱,亭东厉声说“别动!带你回正厅!”他就这样拉着我,在一阵云气中到了一开始我看见的地方,但是不念却不在,“亭东,不念去哪了?”“不念只有晚上回来,办事的时候回来,平常都不在渡口。”“那我们平常该做些什么呢,打扫卫生还是怎么样?”“我平常要守在渡口,没有吩咐不能出渡口,我不知道你每天应该做些什么。”“亭东”我试探的问,“会不会很无聊”亭东抬起眼皮看着我忽然微笑着说“不,渡河是条有趣的河。”我能理解一个人对河的感情,我曾经住在大海边,就对海有深沉的感情,鲨鱼海鸥都有自己的样子,他们老了,他们的尸体腐了就在海里荒芜,还有水草,浮浮沉沉的始终紧紧的拽着属于她的那一方泥。
我在正厅等不念等到深夜,不念看起来很疲惫,眼里都是空洞,虽然她依旧柔媚,但是她的秀丽之上仿佛蒙了灰尘,像是被洗的发白的软绸,轻飘飘的搭在榻上。
“你想问你父母的事?”我一怔,我确实是想问我爸妈,但是刚被这个不一样的不念吸引了目光竟忘了,我匆忙回答“是是。”“你那争气的哥哥抢了你父母中奖的钱去了赌场,一气输了个精光,你爸妈被追债的逼的双双跳河。”她冷冰冰的一字一句的说,好像自己已经不记得了要去思考,缓慢的行动着又不像是行动的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是觉得自己很难过,难过的要死了,好像什么东西被踩进了污泥里,长着嘴巴像石头一样却没流出一滴眼泪,“听完就回去歇着吧”不念的冷让人觉得自己如身置冰川,好像一瞬间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了,我就一直往外走,走到河边,流水缓缓,晶莹美好,我一只脚刚要踏进去,忽然有人在后面拉住我,“死不了的”我听得出这声音,是海梦。
“渡口不是投精怪尸体的地方,你如果想回去叫亭东帮你,如果想死就别费力气了,不念救的人,生死只她一人掌控。”海梦还是将我送回了屋子,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心里始终压着什么一样,像是巨浪翻滚不过来的感觉,我明明說了要让我的父母过好了,不念却只给了她们钱,并且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宋军,她明明可以让我父母她们幸福快乐的平安过一辈子,却并没有帮她们,没有遵守约定的是她,我虽然看得出这是一个心里冰冷彻底的女人,但是她的冷血让我觉得恶心,明明可以轻轻松松的拯救一个家庭,她却为了不麻烦随意应付,或许她以为我换了心就像她一样没了感情,我也许永远不会成为她的傀儡,我永远记得她做了什么样的事。
我就这样一直想着,一直想着,回忆从前我们一家人的日子,当时哥哥还没被拐走,哥哥还是哥哥,他保护我,夏天会帮我打虫子,冬天会和爸爸一起生火炉,他会生很旺的火炉,火苗高高的,屋子里像是种上了太阳,我们会一起挽好裤腿去抓鱼,在火炉上烤鱼吃,每次都不好吃,外面黑糊黑糊的,里面确还能看到活鱼精确的组织个血丝,妈妈那个时候精神还很好,她手巧的能把天地万物都放进我们的家里,经常为我做衣服,衣服上要绣花,绣鸟,绣云朵,带着我去大海边玩,看着翻白的海浪如云般聚散,给我讲从前的事,讲海妖,讲公主,爸爸出海回来就给我带没见过的东西,后来我就认识了海星,贝壳,穿过漂亮的洋装小裙,还尝过很烈的白酒。
有时候你会想,原来一个几近完美的家庭,或者一个接近完美的人可以一瞬间崩塌什么都不是,人生是可以这样的,风水轮流转,到处都是急转弯。
水流轻轻,原来人难过的时候,感受外物也毫无生气,渡口原来死气沉沉,连风都没有一丝,流水却不闻水声,“你在做什么?”“赏月”身后的人哑然失笑,“没有月,天上的不是月”“哦,那就看水”“难过就哭,想多大声就多大声,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也就全忘了,不想哭也不想笑,多可悲,人要是没了感情就像被虫吃完的木头。”我感受到他的孤独和痛苦,“或许……”我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只有一片静的像是死了一样的湖水,“你去哪了”,良久,无人答我,我本来是害怕的,心里怕的不行,本应该跑的,或者大喊亭东的名字,喊他来救我,但是忽然就想到,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害怕什么呢。
却转念一想,或许,我不应该死的,或许不应该答应不念,她那样一个人,看起来就是悬在天上的人,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好好帮人呢,那是高高挂起的,从不曾尝过人间半分苦楚的仙子,又怎么能明白我们这些下等人呢,从前总听人说,捧高踩低,捧高踩低,被踩进泥土里的人又有什么可被重视的呢,只是可悲可叹这渡口无数的过路人,一次又一次的被这样的人欺骗,因着她一张脸吗,这样就容易上当,想起来或许我也不应该委屈,因为毕竟是这样一个人给我重生的机会。只是,答应过别人的事,没有好好的办好,就让人心里不舒服,想到这里我越发难过和痛苦。
忽然觉得自己足够理直气壮,于是愤然起身,打算狠狠地敲不念的门,我刚抬起手,就被人狠狠地扼住手腕,于是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我知道是亭东,他带我又到河边,“放手放放放,他妈的疼死了”“不念在休息,你不要进去打扰她。”“哈哈哈,可以啊,随便做点什么敷衍别人也是会累的呀,我以为只有认真做事的人才会累,没想到这种人,她也配累,不要脸,烂人,不守诚信的烂人,恶心!”我狠狠的对着不念屋子的方向大声的喊叫。像是炸了毛的臭虫和山鸡一样,张牙舞爪着我的狼狈,我以为亭东会骂我,会为她辩解,会生气或者怎样,然而只有沉默,比这片死水更沉默,忽然一种委屈的感情迸发出,眼泪止不住的流,此时若是有酒也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连话都没有几句的蠢人,和跟这蠢人一样沉默的河水,世界上的爱啊,团聚时便温暖如春,分离就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