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忽地起身,带倒了茶盏碎了一地。“去……西殿!”
“圣旨到!”还未踏出殿门,迎面便碰到了前来传旨的张阙。因是跟了两代帝王的老人,雪晴也不好怠慢。隐约猜到了圣旨的内容,雪晴只想着先糊弄过去免得事成定局,便道:“张公公往来也辛苦了,请先用茶。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以防亵渎圣旨,先行净手,还请公公稍坐一二。”说罢,雪晴抬步向外。
“娘娘请留步。”张阙不紧不慢地出声,“奴才只是宣读一道旨意,不会耽搁娘娘太多时间,事不宜迟,稍后奴才还要去别宫传旨,还请娘娘速速进正殿跪接圣旨。”
雪晴面色一滞,不仅是为了张阙的咄咄逼人,更是为了那“跪接”二字。
自她嫁与萧容海以来,会对他行人妇之礼,却从不曾行过君臣之礼,更不曾跪过任何人。她不愿,萧容海也不会强迫,就这么任着她过了很多年。
幽幽一叹,“张公公该明白本宫的意思。”“娘娘,这是圣旨。”张阙寸步不让。雪晴细细打量张阙,忽地嗤嗤一笑,而后眸色一凝,袖袍一舞,“来人,给本宫封锁倾香宫上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张阙面色一变,“娘娘这是何意?”
“圣旨嘛……本宫今日偏就抗旨不遵了!”猛地又转头,“传上官诗去正殿!”
上官诗是听到风声自己走进正殿的。殿门轻阖,将宫殿内外彻底隔绝。上官诗静静地站在玉阶之下,再无先前表现出的单纯柔弱之感,而是一脸淡漠,似嘲讽若玩味地看着雪晴。
雪晴一步步走下玉阶,声音冷得如万年寒冰,“你究竟是什么人?”“哈哈哈哈哈!我是什么人?雪晴,你也不过如此。”上官诗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是来复仇的人,来送你下地狱的人!”
雪晴一脸冷傲,“送本宫下地狱?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敢做,地狱倒还不一定敢收!说,你的忘尘花是从哪儿来的!你与暗界是何关系?”
“啧啧啧,不愧是天族公主殿下,连我们暗界的宝物忘尘花都知道。不过就算你是尊贵无比的天族公主又如何?照样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上官诗轻轻飘飘的话,挑明了自己知道雪晴的身份,又承认了自己是暗界人。“那忘尘花,可不是给我阿海用的。本是想不知不觉投给你,除了你这个祸患。
“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是苏婉君,我是和阿海青梅竹马长大的苏婉君!那个被你害死父亲的苏婉君!”
苏婉君?雪晴眯了眯眼,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着。她可以肯定,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叫苏婉君的人。她当初见到少女头上的九鸾凤钗时,还以为她是天界的人。如今看来却不可能了。又看向眼前的女子,她的脸已因愤怒而扭曲,又不像假装的。猛然想到了什么,雪晴忽地抬头,“苏婉婉,你是苏婉婉!”
她说自己是暗界中人。而暗界,向来以修改人的记忆蛊惑人心。
她说她叫苏婉君。
她说她的父亲是雪晴害死的。
她说她与萧容海青梅竹马。
暗界修改人的记忆是有一定限度的,也就是说,苏婉君的话里,隐藏有一定限度的真相。比如她姓苏,比如她的父亲死了且死因与雪晴有关,比如她小时便认识了萧容海。
雪晴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彻底改头换面的苏婉婉。
苏婉君听着雪晴的话,只觉得一阵阵的羞辱。她叫她苏婉婉,萧容海也叫她苏婉婉。不过才几年的功夫,他们就都忘记了她,忘记她的名字了吗?她苏婉君,全族被灭尽,还不配活在他们记忆里吗?
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苏婉君提起灵力,化作凌厉的掌风,招招狠辣,直向雪晴逼去。雪晴忙抬手来接,却被那掌风打得后退三步。
该死。雪晴暗骂。九鸾凤钗在她身上设下封印,让她得以不被天族发现行踪,却也几乎封尽了她的功力。再加上这几年她懈于修炼,如今能发挥出的功力远远不及百中之一。
又是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苏婉君分明是汇聚了全身的气力汇于掌心,力量较前一次更为强大。雪晴不由凝了神,伸出左手。只见女子左手之上,一束光晕乍现。
雪晴祭出了法器玉骨琴!苏婉君心中闪过一丝谨慎,随后又被一阵喜悦替代。雪晴祭出法器,可是说明她已经支撑不住了?
思及此,苏婉君此招更加用心,直奔雪晴心门。雪晴挥琴来挡。“铮”的一声,玉骨琴五根琴弦,断了一根。天界法器受损,释放出的冲击力将苏婉君、雪晴二人纷纷震倒在地。
苏婉君稍作休整,顾不得全身疼痛,再次袭来。玉骨琴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困窘,自行翻飞而上。光波已至,“铮铮”琴弦连断两根,倒是又一次护住了雪晴。然,法器重损,与之相连的主人也会随之伤重。雪晴只觉头晕目眩,双手撑地才堪堪稳住身形,潮湿的发丝映射出她耗尽的体力。
那厢苏婉君被玉骨琴震飞,砸出殿门,本应重重栽落在地,却被急急赶来的众人扶住。
“婉儿!”一道男声响起,蕴含了多少惊惧与担忧。听到熟悉的声音,雪晴艰难地抬起头,“阿海……”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帝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身旁的女子,眼底溢满了温情。看向她时,那眼神愤怒、冰冷、疏离、厌恶,似乎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对了,忘尘花。
雪晴挣扎着站起身,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个符阵,缓缓推至萧容海面前。以我之血,除尽世毒。雪晴在心中默念。
片刻,血阵自行散去,雪晴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苏婉君被重伤,早已无法轻易有所动作,然而此时她却似乎并不担心眼前状况,反而微微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