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通给程曦找来的衣服是从另外一驾载人马车里拿出来的，只有一件，是一种比较柔和的蓝染的布料做成的长衫，很干净，看起来做工也很精细，有金色的丝线锁边，金线非常的密和窄，非常符合程曦的审美。套在身上，有点类似风衣，衣袖做得很宽大，下方的长度也仅仅遮住膝盖一点点，和深蓝的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还挺搭配的，也不影响身体活动。程曦将黑色卫衣的连衣帽拉到长衫外面，感觉这件长衫如果是黑色的，上面再绣上几个红色的云朵，自己就有点像宇智波鼬了，晓组织的那几个忍者还是很有特色的。
一旁的胖子元通忐忑不安地站着，虽然猜不透程曦在想什么，但从脸色看应该心情不算坏，于是壮着胆子问道：“上仙，可以出发了吗？再不走很难在天黑前赶到临安城。”
“啊？走吧！走吧！”，程曦的思绪从幻想中被拉了回来，立刻答应了元通的要求，“对了，不要再叫我上仙了，我叫程曦。”
“好的，程先生。”，元通立刻乖巧地应到，这位金丹真人竟然如此温和，让他大感疑惑，不过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让他养成了对上位者顺从的本能。
再次启程的时候，程曦终于知道了“天黑不能到临安城”是什么意思，太慢了，马车比人走还慢，不知道是货物太重还是不能颠簸的原因，程曦也懒得问，慢就慢吧，现在身边有了人气，那种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奇特孤独感终于消失了，注意力又可以集中到拂面的清风，和沿途的鸟语花香上来，一路的田园风光不再枯燥乏味，程曦体会着自己心境的变化，觉得人始终是一种群体动物，不能像耶稣不久之前说的那样绝世而独立。程曦一想到耶稣，便感知了一下左手腕的印记，这家伙竟然还没有回来！程曦虽然有些担心，但很快就把这种担心抛之脑后。
胖子元通原本老实地跟在程曦后面，这让程曦很不自在，于是就把他赶回他原来的马车上去了，然后一个人落在了车队最后，车队慢了就停下来，拉开一段距离再小跑着追上去，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远远看见城池的高大城墙了，这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程曦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饥渴、疲倦，像现在这样所有的情绪都能控制，心念通达之后，时间的感觉也完全不同了，自己感觉才过了几分钟，前面车队里的凡人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了吧，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这些人都不用吃饭喝水吗？想到这里程曦突然意识到：有自己这个怪物跟在后面，估计是不敢向自己提要求停下来休息吧，我是个怪物吗？不！既然不再是凡人，那就做个英雄吧，小蜘蛛彼得·帕克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也要这样吗？突然间，程曦对自己这些荒缪的想法大感可笑，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虽然空灵状态或者入定能屏蔽这些杂念，可如果没有思想，岂不是和那些行尸一般？自己终究是存在于在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为什么一定要把多姿多彩定义为虚妄？空灵和入定状态中的解脱感、真实感一定就高贵于那些或许五彩纷呈或许痛苦不堪的杂念吗？那种奇妙的舒适感会不会就是一种自嗨，一种自欺欺人？不管是高贵还是低贱，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妄，这些既然都可以呈现在我面前，那就接受它们吧，或许......无差别心，才是......“幸福”的啊！突然间，这种“幸福”的领悟让程曦最小限度维持的念力场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转变，念力的储备也在一瞬间有了大幅的提升，四周的灵气更加的清晰，更加的易于吞噬，视野自然地拔高，程曦在半空中俯视着大地上的自己，感觉自己既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也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在这个世界里或许有某种命运在等待着自己。
一股温暖从下方肉身传来，深沉厚重，充满了生机和一种能够坦然面对的忧伤，程曦刹那间就明白了，这是这个世界的意志！程曦尝试着去沟通，但没有任何回应，他时而遥远时而接近，既清晰又模糊，既宽广又细腻，仔细体会下，程曦发现刚才感觉到的忧伤其实是自己的，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奴隶制与野蛮所感到的愤怒，然后世界的意志捕捉到了自己的这种潜在的情绪，他以某种方式反馈了回来，仿佛是一种净化和劝慰，仿佛一位睿智的长者在耐心地开导，让他从容地面对苦难。程曦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耶稣说世界的意志不是生命，这股意志比任何生命都更像生命。
收回视野，意识回归肉体，程曦有一种强烈的掌控一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完全超越了念力的随心所欲，念力场内一片树叶落下，除了百分百可以预知它飘落的轨迹，似乎好像可以去改动它的轨迹！这可不是操控空气施加一个外力，或者直接操控树叶本身，而是影响所有和树叶飘落有关的因素，给它设计一个轨迹，这是在操纵概率！是世界的意志才能做到的事情！程曦心念触动，尝试着去指挥那个模糊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因素集合”的东西，却感觉仿佛在推动一座巨大的山峰，自己的这点念力是绝对没有可能做到的，这不是蚍蜉撼大树，而是蚍蜉撼大山了，可是如果自己的念力足够强大呢？如果真可以指挥“因素集合”呢？，那是不是掌控了未来？程曦隐隐觉得这种操纵概率的事情也许有一天能够做到，但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这个能够感知到的“因素集合”会不会就是世界意志的一种表象？
既然直接操控树叶本身，或者施加外力可以简单有效地让树叶按照自己设定的轨迹飘落，完全和指挥“因素集合”这样的方式效果一样，那么这两种方式到底有什么区别？一种好比粗暴直接的人工基因编程，另一种却是在强行缩短大自然以万年记的基因淘汰与进化？这个解释还算勉强过得去，可程曦又隐隐觉得这两种方式虽然结果相同，但如果站在更高的维度去观察，可能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嘈杂声将程曦从繁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抬头望去，高大的城墙现在已经清晰可见。
城墙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块砌成，不知是怎么切割的，斑驳沧桑，有许多地方爬满了藤蔓。巨大城门的上方有一块木牌匾，上面是两个金色的草书体大字：临安。城门和大路直通，并没有护城河，城门口也没有武装守卫，那条沿着大路的长河居然就在城门的右侧穿过了城墙，城墙下方呈拱形跨越了河面，原来这是一座建在河边的城市。
胖子元通走了过来：“程先生，您是去我们八卦门的驿站落脚，还是去旅店？城里云来客栈也是我们八卦门经营的。”
“驿站是你们八卦门的人才能去的吧？你是去驿站吗？”
“修士一般都是去驿站，我也去，驿站就在城中央，最高的建筑就是，很好找的。”
“那我们就此别过，如有需要再去找你吧。”
“如此也好，程先生，我大概会在驿站停留七天左右，就会继续跟随商队做护卫，门派安排的任务，不得不服从。”
“有事你就去忙吧，不用管我！”，程曦说完转身就快步冲进了城门。一脸茫然的元通看着程曦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手里准备好的八卦门的身份银牌到底给还是不给？
城里沿着河的两边是两条碎石路，河边修建了木质的护栏，虽然简陋，但看起来似乎很结实，比昨晚见到的村寨围栏要强多了，而且河道也是一块块巨石砌成，水位比城外的低了许多，估计是为了防汛对整个河道进行了改造，如此浩大的工程不知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这两条碎石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一旁的商铺都是青砖青瓦木质结构为主的建筑，虽然高矮大小不一，但仍然显得单调、重复、毫无色彩，和路上行人的衣着差不多。
程曦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没有见到欢声笑语的人群，虽然也没有见到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乞丐，但面黄肌瘦的普通人还是占了大多数，和元通一样的胖子更是没见一个。行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程曦，保持了距离，他们的眼神中虽然没有明显的敌意，但排斥感显而易见，这让程曦非常地不适应，就想找个地方换身普通的衣服。
沿途仔细观察了一下，商铺大多都是米店，再就是一些熟食店，杂货店，程曦发现这些店铺没有招牌，大门上方本该挂招牌的地方都是一块刻了一种图案的木板，难道这里的统治阶级垄断了文字？回想一下，果然没看到书店，唯一一家有文字招牌的是当铺，估计也是八卦门自己经营的。这种愚民政策只会让整个人类社会停滞不前，程曦不由得大为愤慨，看来这个世界的食肉者恐怕远不止“何不食肉糜”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