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可有先祖飞升成仙?”陈慈航并未收回目光,却已是最大的不屑,“凭什么和我交换?”
杨烨暗叹一声,不是为终于从陈家人口中得到陈言确是飞升成仙的“官方消息”,而是知道如再不拿出点干货,不仅这场谈判要破裂,他和三位同伴的关系,也将陷入无可弥补的境地。
当即以无可辩驳的肯定语气说道:“当年祖帝率先飞升,确切说是到另外一方天地里去,文正公因种种顾虑,和实力不足以飞升的刘一手滞留下来,敢问陈姐,文正公究竟因何下定决心,留下刘一手,独自飞升而去!”
陈慈航终露出讶然之色,回头和杨烨对视,问道:“你从何得知这些秘闻?”
杨烨看了常珍珍一眼,苦笑道:“我可以不答吗?出于某种原因考虑,如果硬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会说谎。”
常珍珍对他的忍耐终到极限,怒声道:“我连家传绝学都可以拿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说的吗?”
杨烨只觉内心矛盾的要命,他当然希望能痛快说出真相,以免辜负几位同伴的信任和情义,但他更怕说出来之后,会立刻引来各种可怕的猜忌!
因为人狼把记忆灌输进他人意识中的手段根本闻所未闻,哪怕是最夸张失实的话本,也没有如此天马行空堪称离奇的情节出现过。
再联系到他突然间顿悟成为修炼者这样可怕的巧合,极有可能是他明明白白说出来后,立刻会被打上“人狼化身”的标签!
因这世上并非没有夺舍这种邪术,只他知道的,如白莲教和南洋降头术两派,便有夺舍附体之类的邪门功法。
如果赵庭风三人先前并未和他建立起友善关系的良好开端,杨烨反倒不会在意他们三人的感受,即便被他们怀疑,也是无关痛痒,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把三人当成难得的朋友,所以才会如此难以取舍其中得失。
见杨烨沉默不语,郑博叹息一声,道:“杨兄未免太小看我等了,文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何从实力远超自己的文修那里截取记忆,这点判断力我们还是有的。”
郑博的语气越说越冷,最后以变成毫无感情色彩的淡然。
杨烨终于挨不住,叹息道:“你们不要当我是被人狼夺舍附体就好!”
说罢,将人狼关键时刻的点拨,以及后来的意识交流,一一讲述出来,只听的郑博和常珍珍两人面面相觑,频频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因人狼多次提到不灭、死又死不成这样的内容,所以我才怀疑人狼就是刘一手,只是想不通他为何能活到现在,所以才想到来找陈姐讨个答案。”
陈慈航远不像郑博、常珍珍般震惊,神色淡然听完杨烨最后的疑问,这才答道:“很遗憾,家祖的任何留书中均未提到刘一手这些情况,传承下来的功法中,也没有‘不灭’之类的字眼或者境界。”
杨烨深深凝视她的双眼,倾尽紫府内的真元,却仍无法感知陈慈航的眉心雾气,也就无法判断她所说话的真假。
陈慈航起身转向虎头峰,说道:“不过说到人狼的记忆,我在和人狼交手中,也曾截取到他大量记忆,不过都是他凌辱女性、掠夺生命力的画面和情绪波动,这也正是我一直追着他不放的原因。”
杨烨向她的背影行礼,和仍没有回过神来的常珍珍、郑博驱车离开。
陈志航飘然来到陈慈航身边,笑道:“怎么样,被那老小子摆了一道吧?”
“马后炮!”陈慈航白了他一样,道,“难怪总觉得人狼名不符实,原来他早就摸清我的底,只是在借我功法的特异之处来涤清他神魂内混乱不堪的负面情绪罢了,既然他能准确找到我,说明他真有可能就是刘一手。”
“如果他真是刘一手,那他要求的,不过是痛快一死罢了,上次怎么会逃走?”
陈慈航摇头不语,这正是她无法做出判断的最大疑点。
“停车!”
常珍珍一声呼喝,自觉理亏的杨烨闻声踩死刹车,将车停稳路边。
“有没有你这个四品文修,我们所在的家族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至少在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变化的,因为我们这些存活了几百年的地方世家,再存活个几百年也不是问题,哪怕改朝换代,大家也不过是换个缴税的对象而已,从龙之功轮不到我们,叛逆谋反也更轮不到我们。
“没错,如有你的帮助,我们至少未来两三代人的路会走的顺当一点,但也仅限于继承人的个人修炼上而已,除了指点修炼,我实在想不出你本人还能对我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因为其他的利益,至少也是两三代人之后的事情,我们和你的交情,纯粹就只是交情而已!”
杨烨明白常珍珍的意思,也终于意识到他的隐瞒,实则对三人造成了怎样的伤害,那正是他所惧怕的,来自认可之人的背叛。
常珍珍看向他,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出身,你无从明白必须要从家族利益出发、舍弃个人情感的矛盾,所以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对你的信任和支持,是可以押上整个家族的,你可以拒绝,但绝不能再有今天这样的背叛!”
杨烨看着常珍珍眼中汹涌的真诚和坦然,这样处理情感问题,确是她一贯的性子,直接而且热烈。
“我明白了!”杨烨用力点头,又忍不住解释道,“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没有家族利益的顾虑,所以才更加在乎自己的感受,而且有过上京的不愉快经历,所以才……”
郑博从后座伸手过来,摁在杨烨肩膀上:“兄弟,不用说了!在你说出和人狼心灵交流的那刻,我们已经选择原谅你了!这种情况,换做谁来都要再三斟酌,因谁都不想被人当成是人狼的傀儡或者徒弟,更不想被认为是人狼附体甚至夺舍!”
常珍珍一字一顿,道:“是否相信你,取决于我们对你的感官和判断,而不应由你来揣测后强加在我们身上进而处处提防!怕被辜负就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要求别人相信你!懂吗?”
杨烨默然点头,反手拍拍郑博的手背,发动汽车,往杨河宾馆疾驰而去。
“所以,你是在为人狼洗白?”
听完杨烨的叙述,赵庭风挑起眉头,看向天花板。
杨烨急切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很可能是刘一手和陈家延续千年的争斗,陈家没有继续袖手旁观的道理。”
郑博叹息道:“人狼现已是全民公敌,民众要求尽快将其公开处刑的呼声已成山呼海啸,就连你们府军卫的老大程国舅都被逼无奈出面向全国人民告罪,并承诺一周之内将人狼抓捕归案,这种情况下,陈家反而没有插手的余地。”
常珍珍厌声说道:“真不明白,为何这种情况下还要继续内斗,难道人狼没有祸害到自家女儿身上,就不干他们的事么?”
杨烨深深体会到大众对人狼这类行径之人的深恶痛绝,尤其是常珍珍这样的女性,更是痛恨且惧怕人狼这样的存在,因此常珍珍才会忽略人性自私的一面,将人对权势的无限追求,以及在这追求过程中的尔虞我诈、布局谋划,简单归结于内斗。
“如果陈慈航能逼出人狼,人狼早已授首,因此一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成功拿下人狼,就万事大吉,否则一周之后的大戏,想想都教人腻味。”
杨烨明白赵庭风的意思,府军卫所谓的一周之内将人狼抓捕归案,无非是在中州搞几次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来一次和空气斗智斗勇的大型表演,最后随便拉个替罪羊出来顶缸,最好是再来几个受害人家属指认控诉,那就可以成功骗过全国民众,顺便还能借机塑造出个神勇干探来。
这样一来,大家就又回到原点,人狼继续逍遥法外,白龙卫秘密抓捕,人狼如再次犯案且曝光,就再推出来几个背锅侠、替罪羊,或者再弄个假人狼出来且安个模仿者的假头衔,再随便公开处刑一次了事。
常珍珍蹙眉看向杨烨,问道:“你不觉饿吗?自你闭关巩固境界起,至少已两天滴水未进。”
杨烨愕然道:“是吗?”
说完,“人就应该要吃饭”的念头无可遏制的冒起,更瞬间唤醒了他的肠胃似的,一阵叽里咕噜猛响,顿时冲淡了房内略显凝重的气氛。
赵庭风长身而起,道:“罢了,今天就由我做个东道,请杨兄这位未来四品文修大吃一顿。”
郑博附和道:“正该如此,想我们四个自被强行组队以来,还未正式认识过,正好借赵兄的酒局,在酒里面见个真章!”
杨烨哪里还不明白两人的意思,拱手道:“多余的话再不多说,今晚我便舍命陪君子,一定让两位老兄把肚子里的闷气给喝顺了!”
常珍珍脸上终于露出笑意,道:“待会儿你可得先自罚三杯,哈,终于找到个可以稳胜文修的领域。”
杨烨失笑摇头,的确,文修哪怕再怎么天赋异禀,在喝酒一事上,也是绝对无法和武修相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