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观察你。”
不知何时,陈慈航已来到杨烨身边,轻声细语似自语般说道。
“你和上次见时,很不一样。”
杨烨没来由对身边的绝色生出一股厌恶感,打呛道:“当然不一样,人不可能踏进同一道河流两次,不是吗?”
陈慈航也不着恼,平静说道:“我说的是你的气息,不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
接纳了刘一手残存的真元,在完全消化掉之前,气息怎都会略微显得驳杂,因此杨烨并不感觉这算是什么问题。
陈慈航却是语出惊人道:“在你身上,我明确感应到了人狼的气息。”
杨烨悚然一惊,扭头看向陈慈航,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了,陈慈航曾掠夺过刘一手大半的真元,对他的气息肯定极为熟悉,能感知到我气息的变化实属正常。”
然而陈慈航却像探听到他心中所想,摇头说道。
“我不知你和他接触的细节,但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类,只从他对那些无辜女子做的事,便可知他已经对人命毫无感觉,且对这片天地失去敬畏之心,你因何对我产生敌意,我并不关心,你只需知道,他是真正不死不灭的存在,为了脱困飞升,他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不死不灭!”
杨烨心中一颤,因刘一手的确承认他已修炼至不灭境,虽然杨烨仍不相信真正会有不死不灭这种境界,但总归是有了些许的疑虑。
“如果刘一手能够痛快死掉,他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何必等到我?但道藏炼魂篇却是中正平和,绝不是掠夺他人精元神魂的邪门功法,刘一手应该确是遭遇某种变故,才性情大变,那么他清醒之后,应该只是想要解脱吧。”
陈慈航忽的展演笑道:“是了,他已经潜进你最深层次的精神当中,终有一天,你将被他完全取代,继续他寻找脱困飞升的道路。”
杨烨竭力忍住和陈慈航对视问个究竟的冲动,但脊背上那股寒意,却是让他清楚认识到,他已下意识肯定了陈慈航所说。
“也许这就是你的命中注定,其实,成为刘一手,也没什么不好的。”
陈慈航抬起纤美的手臂指向百多米外的几艘画舫,笑道:“看,好戏开始了。”
杨烨茫然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只见以陈慈航所指处的五艘画舫为中心,周围的画舫正飞速离开,空出一片百多平米的水面。
这处水面上,四艘画舫正以四边形锁死中心那艘画舫。
被引导散开至周围的画舫上,游客舫伎们也已经被这处正逐渐攀升的紧张气氛吸引,纷纷停下歌舞饮宴,凭栏探头望向五艘画舫。
蓦地,被围在中心的画舫中传出一阵朗朗笑声,似能突破空间限制般,清晰传入河面上每个人耳中,将笑声主人不可一世的张狂心态,烙印进每个人心田中,笑声未落,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出现在这艘画舫顶上。
杨烨不由眼睛一缩,因他根本没有看清这人是如何出现的。
就好像他一直都站在画舫顶上,直到他笑的那一刻,人们才意识他的存在一样。
更奇异的是,那人就那么以一副十分轻松写意的姿态负手而立着,不见其他任何动作,却给人一种他就是这天地一部分的玄妙感觉。
任何针对这人的敌意和行为,都将是和这片天地为敌!
即便一早就知道白龙卫会派出供奉来扮演人狼,也想到这位供奉的修为定然是极为高明,这样才能让对人狼并不了解的普通民众体量白龙卫办案不利的难处,但杨烨仍旧没有想到,这位供奉的修为,竟已达到这等惊人的境界!
这分明是已经踏上武修至道,开始进军天人之路后,才能拥有的气象!
也即是说,这人已经成功迈过四品至三品的大关,晋身为凤毛麟角的宗师级人物!
杨烨还未来得及感慨白龙卫的深厚底蕴,便看到外围四艘画舫顶上,几乎同时现出另外六道身形。
其中两人各自独占一艘画舫,从西、北两方以钳形扼住中心画舫。
这两人均是气势磅礴,长发、长袍无风自动,显然体内磅礴真气正全力运行。
另外两艘画舫上,则是各自站着两道身影,其中张志成和华无锋合站一处,林子穆则和另一个杨烨从未见过的人站在一起。
六人的精气神,均牢牢锁定在中心画舫那人身上,令人清晰感受到气机交错的强大压迫感,甚至生出那片水面的水波都已经停止流动的错觉。
杨烨无法想象被这样六道气机锁定是怎样的感觉,但中心那人,却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关键是,其气度姿态,让人根本无法认同他即是穷凶极恶的人狼。
杨烨刚生出这感觉,便听到身边陈慈航轻笑说道:“这次的指挥是谁?怎么搞的不像是围捕杀人凶手,而是邪派围攻正派高手呢?”
同为白龙卫一员的杨烨大感尴尬,却是无法辩驳。
幸而那边的战场已经继续开演,只听中心那人柔声说道:“诸位兴师动众多日,不过是想要狼某项上人头,还不动手?”
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似温柔情深的男子在向怀中情人说着情话,却是清晰传入包括更外围的围观者在内所有人耳中。
更夸张的是,围观者中竟爆起阵阵喝彩声,显然也像杨烨般,为这人的气度姿态所折服,不自觉的便抛开了正邪观念,心理上和这人站在同条战线。
六人中位于北方那人开口喝道:“人狼!你作恶多端,还不束手就擒!”
这话虽然点名了被围攻者身份,让周边叫好喝彩的人发觉站错了队,继而噤若寒蝉,但始终还是无法驱散“人狼”深印进他们心中良好的印象。
许是终于察觉到自己应该扮演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中心那人终于发出一阵桀桀笑声,如魔音般灌入人耳中,接着率先出手。
杨烨还未从这阵笑声带来的眩晕感中清醒过来,便看到中心那人一步跨出,越过了十多米的水面,窜至北方那人身前。
但让杨烨难过至直欲吐血的是,那人的身形姿态,却一直保持着仅仅迈出一步的模样,而他的右手,在他一步迈到北方之人身前时,才刚刚从背后探出到腰间而已。
这种极快和极慢之间的巨大反差,让杨烨难过的要命,却无法宣泄这种难过,只觉头痛欲裂、眼眶欲裂,却无法转移开视线,只想继续看下去,直到这一拳打在实处为止。
幸而他紫府内的真元开始自发颤动,使得他的神识网络跟着开始以某种神奇的频率颤动起来,那股难受感和渴望感才终于消散。
而此时,杨烨也终于看到中心那人的真正动作。
只见他的右拳,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从腰间挥出击打后再次收回,形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拳影,笼罩住了北方那人整个上半身,寸寸逼近。
而北方那人却是正缓慢沉腰坐马,双臂向内交错并向上画弧,兜出两个交错的半圆,将那些拳影尽数挡住。
与此同时,西方那人已经主动出击,一跃而起至两条画舫中心的最高位置后,极尽全力的舒展开身体,双臂自然而然在头顶抱紧成炮锤,狠狠朝“人狼”后背砸下。
这一切动作,在杨烨眼中均大幅度放慢,将三个人身体、姿态、神情的每一个细节,如投影般投射进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能够看到,北方那人被“人狼”的拳风吹到凹陷变形的脸,和他眼中“缓慢”升起的惊恐。
同时,杨烨也清晰感觉到紫府内的真元正剧烈燃烧,随着神识网每一次波动而大幅减少。
终于,真元再经不起这样的燃烧,挣扎似的送出最后一道波动,残留的些许真元归于平静,有气无力的维持着任督二脉内的真元循环。
杨烨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但却不舍得眨眼,竭尽全力看向三人打斗的位置。
但此时他眼中的战局,已经恢复先前的正常速度,再不复之前神识网感知下的精彩动人。
只见“人狼”一拳砸出,扼守北方那人应拳倒飞出去,炮弹般砸进水里,溅起数米高的水花。
同时,西方追击过来那人双拳抱成的炮锤,也被“人狼”的左手轻描淡写接住,接着轻轻一送,将他原路送回。
这人落回先前的画舫上时,先前落水之人砸起的水花,也刚刚到了最高处,正开始回落。
这一切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却令人感觉像过去了几个钟头。
杨烨从“人狼”动手起便憋起的一口气,才终于发泄似的长吐出来,舒进胸口、脑中的难受感觉。
“白龙卫供奉,不过如此!”
“人狼”一个旋身,回到先前的画舫顶上,仍旧以他温柔轻缓的语调说道。
“若没有其他节目,狼某这就告辞了,不牢诸位相送。”
西方之人先是沉腰爆喝一声,接着整个人再次弹起,如炮弹般射向“人狼”。
“拦住他!”
不知谁一声发喊,另两艘画舫上的四个人也同时出动,先后扑向中心的“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