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志成的带领下,几人迅速将张思平转移至附近的一处白龙卫安全屋中,以便展开突击审讯。
只可惜,张思平的神智已经完全崩溃,双眼呆滞无神,且已失去和人沟通的能力,常珍珍自告奋勇以其半吊子文修水准进行探查,结果当然是铩羽而归,只得气鼓鼓看着老神在在的张志成。
杨烨当然也已经试过,这次他的灵觉倒是很给面子,只可惜在他的感知当中,张思平已是一个死人,毫无半点常人该有的气息波动。
沮丧的情绪在几个初次接触人狼案的年轻人中迅速蔓延。
张志成终于开口道:“组长很快就到,稍安勿躁。”
杨烨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因按照白龙卫的传统,类似捕狼组这样的特别行动组,组长一般都会由文修来担任,因文修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智慧的代名词,文修修为品级越高,其随精神强度而来的思考能力便越是惊人,算无遗策的高阶文修,当然是行动指挥官的不二人选。
杨烨的灵觉虽是天生,但确实和文修观人望气的手段十分类似,高阶文修的望气法门,也的确能起到查人于无形的强大作用,是以杨烨自幼便对文修十分感兴趣,否则他也不会毅然决然选择去到上京加入白龙卫,只因这是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唯一能接触到文修功法的途径。
虽然雷文用的观人法亦是十分精深的学问,但学问毕竟只是学问,只能成为辅助修炼的存在,永远替代不了修炼功法,寒门子弟想要改变命运,唯有修炼一途而已,即便如今修炼已愈发艰难,但这王朝、这天下,还是控制在修炼者手中的。
正胡思乱想时,张志成忽然起身,接着单膝跪地,在他膝盖接触地面的瞬间,房门也同时被人推开,一个高瘦挺拔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包括杨烨在内的其他人当然是立刻单膝下跪,向这位职衔高到连未来侯爷都必须仰望的存在行礼致敬,因为他穿着的,正是白龙卫总衙高阶官职方有资格穿戴的,号称天子亲赐的白龙鱼服!
“都起来吧,”来人伸手拖起张志成,“人呢?带我去看。”
张志成恭谨一让,跟在来人身后往关押张思平的房间走去。
“居然是他!这次人狼死定了。”
杨烨看了眼身旁低语的常珍珍一眼,却是仍旧不知道这位来自总衙的大佬到底是谁,虽然他在上京时也见过几位总衙的大佬级存在,但都是武修,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文修。
“看什么看,再这么看我,当心你那对眼睛!”
杨烨对常珍珍的火爆性子简直无语,看一眼都要凶神恶煞的怼回来,不怕嫁不出去么?
好吧,以常珍珍未来常家家主的身份地位,只有她挑选入赘夫婿的道理,不存在出嫁为人妇的可能……
杨烨刻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最后,对于常珍珍,他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捕狼组组长亲自审讯张思平,除了张志成可以陪同外,其他人当然只有在隔壁房间等待的份儿,幸好这处安全屋的设置非常完善,两间房之间隔着一扇单面玻璃,几个人这才有幸得以近距离观看文修的审讯手段。
只见这位文修组长站定观察了张思平几息时间后,便直接探手摁在张思平头顶,杨烨内心不禁掀起巨浪,因他立刻便想到了五品以上文修才能掌握的一项神通,搜魂!
而郑博则已经惊呼出声:“搜魂神通!天,他竟是至少五品文修!”
杨烨讶然看向郑博,推断这位文昌侯嫡子并非是不愿修炼文修功法,而是资源所限,不得不弃文从武罢了。
常珍珍再次展现出惊人的见识,抱胸以极不服气的语调说道:“搜魂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境界修为到了之后,所有文修都能掌握的技巧罢了,他心通才能真正算是神通。”
这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了,常家的家传绝学观星诀,据传是流传自大汉王朝皇室的绝学,虽然不能和先秦炼气法诀相提并论,但也是既可文修亦可武修的绝顶功法,且如果修炼到当年常遇春大将军文武兼备的境界,比之炼气士的手段也不遑多让。
对于搜魂神通,杨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听常珍珍的口吻,分明是十分了解这项神通,甚至十分清楚他心通这种她口中的真正神通也说不定,只从这眼光和见识上的差距,便可知世族门阀子弟与之寒门子弟在底蕴上的云泥之别。
寒门子弟自起跑线上便已经输了一大步,除非付出比世族门阀子弟多无数倍的努力,还要加上逆天的运气,才能成为精英翘楚,获得被世族门阀接纳为一份子的资格。
赵庭风冷哼一声,接口说道:“搜魂无非是通过紫府内的真气,将自身精神波动调整至与被搜魂者一致,以此来窃取他人记忆而已,武修修炼至先天境界,贯通天地二桥后一样可以做到。”
常珍珍不屑反驳道:“先天?你见过先天武修么?五品文修就能做到的事,切,先天!”
被人呛声,赵庭风却是并不恼怒,语调依旧平稳说道:“一对一决斗,武修完胜文修。”
郑博也加入两人的论战中,说道:“三品以下确是如此,但三品以上,文修往往碾压武修。”
常珍珍却是并不领郑博这个声援的情,奚落道:“一个先天,一个三品,你们可真敢想,见了人狼还能活下来再说吧。”
文强轻咳两声,止住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内斗,杨烨无声暗叹,只得感慨同人不同命,先天、三品文修,的确,世族门阀子弟的志向就该如此高远才对,哪像他这种寒门出身,连适合自身的功法都不敢想,只希望能有一部功法可供修炼便大为满足。
隔壁房间内,组长已经结束搜魂,不知和张志成说了什么,便转身离开,可惜因设备全关,几人无从得知组长的话,但只看张志成神色严峻,且没有送组长出门,便可知事态定然相当严重。
张志成随即来到几人所在房间,轻咳一声,说道:“文强留下,处理掉张思平,其他人就地解散,明天上午九点,在剧组人员集中的杨河宾馆集合,好了,都散了吧。”
杨烨心知那位组长并未从张思平残存的记忆中得到任何有用信息,否则不会继续之前既定的刻意制造诱饵策略,轻叹一声,跟在张志成身后,就要离开安全屋。
文强忽然开口道:“小杨留一下,搭把手。”
杨烨有些纳闷儿,因处理掉张思平这种事,白龙卫各房都有专属的保洁人员,专职替秘谍们处理行动后留下的烂摊子,实在不需要文强或者是他来亲自动手。
待其他人离开后,文强才开口道:“这个安全屋的两名保洁已经去了杨河宾馆,那边人手紧缺,另外几位又身份尊贵,所以今天这脏活儿,就得咱俩来做了。”
杨烨脸上泛起难色,因他本来就是个还没完成训练的伪秘谍,别说处理尸体了,他根本连人血都没见过,但命令就是命令,文强已经走进隔壁房间,杨烨也只能跟上。
文强用脚尖捅了两下被搜魂过后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张思平,皱眉道:“没死也差不多了,就不脏手了,扛起来跟我走。”
杨烨根本无法拒绝这命令,只能上前弯腰将张思平抗在肩上,跟上文强。
出乎他预料的是,张思平的身体并不重,充其量也就五十来斤的样子,从手上传来的触感,杨烨惊讶发现,张思平竟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可见在船上时的爆发,已经燃烧了他全部的精血,甚至连肌肉纤维都消耗一空。
这发现让杨烨心里不由很是瘆得慌,生怕走着走着这张思平就断成几截儿,因他总感觉张思平的骨头都已经脆的像纸一样,一动可能就要散架。
好在张思平还算给力,坚持到了地下室,待文强拉开焚化炉的舱口,杨烨慌忙将张思平顺了进去。
“头朝里面,你想看着他爬出来啊。”
杨烨转头看向文强,见文强一脸膈应,又想到张思平被高温刺激后可能会有的本能逃生反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才又强行稳住。
不管再怎么胸怀大志,再怎么做足心理准备,有些事情临到眼前之时,正常人还是会本能的胆怯、抗拒。
文强皱眉不悦道:“害怕了?你怎么混进白龙卫的?”
杨烨默然不语,硬起心肠,上前准备抽出张思平,重新把他头朝里再塞进去。
文强打断他道:“行了,别折腾了,他骨头已经脆的不像样子,麻溜照脑门儿来一拳,打死了事!”
杨烨捏紧了拳头,却始终无法砸下去,如果是和张思平处于对战状态,他或许还不会有这种心理障碍,但此时张思平已经失去意识,且连手指都难动弹一下,对他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威胁,这种情况下,叫他如何下得去手?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怪不得会被人当垃圾一样丢回来!下不了手就给老子滚开,回去老老实实当你的府军卫去!”
杨烨爆吼一声,挣开上前正要拉开他的文强,奋起勇气,闭眼一拳砸在张思平脑门儿上。
随着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热风扑面,杨烨终于睁开眼睛,火舌舔舐着焚化炉的舱门,映入他双眼的血红中。
文强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慢慢就习惯了,一入白龙卫,万事不由己啊。”
杨烨默然点头,深吸一口开始灼热的空气,快步离开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