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烨登上第二层时,正看到张廷修被人一脚踹在空门,若不是他反应够快,使了个手法将手中齐眉棍横拉至胸腹前,这一脚足以要了他的命。
张廷修使足卸力,连人带棍向后飞退,但齐眉棍仍大幅弯曲后撞在他胸口。
他喷出一口鲜血,再握持不住手中的齐眉棍,同时整个人向后抛飞,在空中时已失去意识。
杨烨箭步上前,从背后抄住张廷修,先将他身上传递过来的动能和敌方狂暴真气尽数吸纳,接着转化为纯粹的真元,反哺送进张廷修体内。
这股真元对重伤的张廷修来说,胜似及时雨,赛过雪中炭。
真元顺利疏通他受伤凝滞的经脉和窍穴,随后化为无形之气,重归天地。
张廷修醒来时,只看到杨烨负手向上的背影。
恍惚间,张廷修似从杨烨身上,看到了几分类似父亲张天河的独特气质。
那是武修在踏足武道先天至境后,才会给人的玄妙感应。
张廷修心头巨震,因他知道这种冥冥中的感应,是绝不会有错的。
杨烨越往前行,便越是明显感觉到身体各个窍穴、各寸经脉,传递过来的欢欣愉悦。
因第二层的殿宇附近,气的浓度达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程度,让他颇有种沙漠中忽然下起一场绵绵不绝细雨的美妙感受。
杨烨将神识扩展至最大,将一二两层皆尽笼罩在内。
特反队的二十人小队已伤亡殆尽,只余张廷修和矮瘦中年刘向东两人,而刘向东也正被两人围殴,情况堪忧。
杨烨无法协助刘向东脱困,非不愿,而是不能!
因他展开神识后,才感知到一股极为凝炼的气机,正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也即是说,他早已被一个实力、境界至少高他半筹的敌人盯上。
这种情况下,一旦他向围攻刘向东的两人出手,那人将立刻对他展开排山倒海的进攻,直到两人其中一个倒下为止。
杨烨因刚刚大幅突破境界而生的些许自得和自傲,转瞬消失不见。
世界已然开始异变,能够如他般修炼境界突飞猛进的人,当不在少数。
若还以之前的老思想,认为接近四品的实力,就可以碾压大部分人,绝对会跌的很惨。
但杨烨直觉认为,这个盯上他的敌人,绝不是如苏小玲般的刺客,而是和翼虎一样,违背常理的存在!
因整个二层区域,已尽在他视野和感知当中,但除了围攻刘向东的两人外,他再见不到第三个还活着的敌人。
且他感应到的被锁定的感觉,并非是来自某个特定的方位或发生源,而是似乎整片区域,都在紧盯着他,窥视着他的破绽。
杨烨并不心急,因他知道张廷修很快便能卷土重来,而刘向东早已证明过他的韧性,绝不是这两个敌人能随便收拾掉的。
当张廷修恢复战力,又或常珍珍赶来,二层的地板上,势将会再多出两具妖道的尸体。
是以杨烨只是一边将体内真元运转速度催至极限,不断强化身体各处的同时,亦时刻将神识感知能力维持在巅峰。
笼罩一二两层的血红之气只是无根之源,迟早都会被剩下的妖道消耗一空,此时再加上杨烨这个烧气大户,最多还能再撑几分钟罢了。
杨烨深信,这最后一个妖道,定是借助其请神功法的特性,潜藏在了血红之气当中。
红气耗尽之时,也将是两人决战之时!
于是,杨烨闭目凝神,静待那刻的到来。
“这位道友,为什么你也能不断吸纳真君香火气?”
杨烨平静听着似从他脑海中直接响起,又似来自四面八方的说话声。
“我整整花了七年时间,才想出以假阴化解惑阳的具体方法,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杨烨嘴角勾起冷笑,不管这人突然开口说话,是为了迷惑于他,还是真的失去耐心。
他正处于巅峰状态的神识,已然建功,找到了这人真身所在!
杨烨一掌拍出,击向右前方丈许远的空地。
这一掌大有名堂,不但不吐己身经脉内的真元,反而是以真元带动掌心窍穴,更加凶悍的吸纳外界之气。
杨烨的目的,就是要用这样吸力十足的一掌,短时间内将那人所在之地的血红之气抽空,逼迫其跌出与血红之气合二为一的邪门儿境界。
在杨烨视界中,他掌力达到极限处,成功将血红之气打出一片约三尺直径的球体空洞。
虽然血红之气瞬间便已将这处空洞填满,但杨烨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个身穿浆洗至发白道袍,长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白净瘦弱的道士,终现出身形。
“道友,贫道青溪,有礼。”
杨烨谨慎看向青溪,想起刚进山门时,那看守山门的道士,向他推荐的正是此人。
想必整座二郎庙,方敬之下,便是这青溪妖道。
甚至有可能,两人乃是平起平坐,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
“这位道友,还请为青溪解惑。”
杨烨看着青溪背后,正斗的难分难解的刘向东三人,生出强烈的荒谬怪诞感觉。
当看到张廷修持棍加入战团,杨烨整个放松下来,再不介意和青溪随便聊几句。
“什么是假阴,什么是惑阳?”
见杨烨说话,青溪眼神一亮,解答道:“假阴,即半阴,即无阳之阳;惑阳,即虚阳,即无阴之阴。”
杨烨听的一头雾水,只是下意识盯着青溪的神情,寄希望于能从他表情、气息的细微变化,找出这人的破绽。
但青溪那干净的不同寻常的下巴,让杨烨猛的灵光一闪,明白到青溪所说的意思。
直白点说,就是这人为了练功,已经自宫了……
所以他原本的阳气,就变成了无阳之阳,而他所说的无阴之阴,当是弥漫在空中的血红之气,也即是他口中的真君香火气。
香火道这种修炼法门,杨烨只是略有耳闻,并未深入思考过它的原理。
但只从青溪能将香火道分出阴阳,且为了修炼而毅然自宫,便轻易可知这人有多么可怕。
能对自己的狠的人,对别人狠起来,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杨烨再不敢掉以轻心,一边仔细感知青溪气息的任何细微变化,一边开口问道。
“香火,按理来说,当是阳气,为何是无阴之阴呢?”
青溪自傲笑道:“绝大多数修炼香火道者,错就错在先入为主,认为火即是阳。
“加之引香火之气入体,却会产生灼烧经脉的种种迹象。
“但此火绝非世间常见的阳火,而是阴火!
“且这阴火当中……”
杨烨正听的入神,青溪却戛然而止,让他颇有种被搔到正痒处的急切感。
只听青溪道:“你先说出可以自如吸纳香火之气的法门,我再说香火之气的本质与你。”
杨烨顿感索然无味,因他的功法,已然经过几次变异后,变成任何气都可接纳利用的怪胎。
这片小天地里的香火之气虽浓郁之极,但却是无主之物,且活性、烈度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天地灵气。
杨烨在这种香火之气里泡上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有半点问题。
因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青溪所说的灼烧经脉的感觉。
但青溪傲然自得的神态,颇让杨烨感到几分不爽,不由调侃道:“你吃过冰激凌吗?”
青溪一愣,显是不明白杨烨的意思。
杨烨接着笑道:“冰激凌看着在冒烟,实则却是冰冷,且冻伤和烧伤给人的感官体验极为相似,只看人自己怎么认识罢了。”
青溪脸上现出一丝恼怒,冷声道:“说来简单,无阴之阴到底是什么,你绝不会懂。”
杨烨被他激起不服输的傲气,在被人从上京打发回中州之前,他可是谁都不服的!
思考能力,也即是悟性,正是他强项中的强项!
杨烨凝神静气,细细体悟香火之气进入窍穴之后,到转化为真元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最为细致的化变。
他这才发现,原来香火之气并非是直接变成真元,而是和他窍**原本就有的某种物质结合后,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这才形成了真元。
这发现让杨烨总算松了口气,因他实则是个极为追求逻辑合理性的人。
倘若香火之气,真的如雷文用所说,只是因为他意识的作用,就彻底改变本质属性,从一种物质,转变为另一种物质。
杨烨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因为这实际上是推翻了他长久以来形成的认知体系的。
现在他误打误撞下,发现了自身窍**这种起决定性作用的类似催化剂一样的物质存在,便立刻感到无比心安。
虽然他仍旧不明白这种物质到底是什么,更不清楚这种物质将香火之气催化成真元的原理。
但这种物质,确是自然而然在他窍**逐渐诞生、积累的,且带有他独特的烙印,这一点绝不会错!
刹那间,杨烨明白了何谓无阴之阴。
杨烨脸上的笑意,让青溪变得不安。
“什么无阴之阴,说的挺玄,不过就是少了精神烙印的玄阴之气罢了!”
青溪勃然色变,右手闪电般探出,抓向杨烨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