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杨烨以为一切已经终结时,他空荡的眉心处爆发出强烈排斥力,将他的意识如一粒灰尘般吹飞。
杨烨发觉自己真的飞了起来,以他无法理解更无法相信的形态,漂浮在半空中。
他终于得以看清追月亭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但所有人都非是他记忆中的状态,而是倒地不醒。
就连正持枪刺向他眉心的赵庭风,也已经失去意识,只是倔强维持着挺枪刺出的姿态罢了。
枪尖离他的眉心,尚有一寸的距离。
杨烨看着自己的躯体,生出怪诞荒谬之感。
他自觉目前的状况,应当算不上灵魂出窍,因他代表灵魂的眉心雾气,已经彻底消散。
即是说,他的灵魂已经消散。
但他的意识却仍然存在,且游离于躯体之外,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好小子,你运气真是不错!”
杨烨悚然转头,看到一张出乎预料,但却是情理之中的面容,刘一手。
刘一手呈一团半透明的雾气状,勉强呈现出他那张挂着招牌山羊胡的脸,嘴唇不见张合,却能够让杨烨听到他的声音。
杨烨明白,他此时的状态,该和刘一手差不多,两人正进行纯粹意识层面的交流。
“你一直都在?”
杨烨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
刘一手得意道:“当然,神魂不灭,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不死不灭。”
“所以,下面的状况是你搞出来的?”
“小子,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如果不是刘爷我,你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像今天这样,摸到神魂不灭的边缘。”
杨烨怒极,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已彻底明白过来,这追月亭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刘一手先是借他对唐甜甜的些微好感,将他拉进情欲的漩涡当中无法自拔,接着利用他的情欲,构架出一场唐甜甜主动求欢的幻境。
同时又利用杨烨对白莲教的警惕,以一条假信息,成功勾起他对唐甜甜的戒备。
待杨烨越陷越深、再无法分辨真假时,才让“唐甜甜”骤然出击,幻境中唐甜甜那一掌,几乎要了杨烨小命。
其实杨烨当时已经察觉到这幻境的破绽,就是唐甜甜的掌力,虽然给他以真气磅礴至无法抵抗的感觉,但对他造成的伤害,着实有限。
现在想来,不过是他曾经经历过的真元在经脉内互撞而已。
这一掌对杨烨的真正伤害,主要还是在于精神。
直接勾起了雷文用向他讲述轮回转世以及修炼根本原理时,对他造成的强烈精神冲击,所以才让杨烨再次陷入类似走火入魔的情况。
刘一手这一场幻境,妙就妙在先给唐甜甜安排了个“白莲教圣女”的身份,这样一来,不管杨烨受到怎样的精神伤害,都会自然和雷文用形成对比,更加坚定雷文用和白莲教牵连甚深,却不会让他心生怀疑。
杨烨直觉认为刘一手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彻底灭杀他的意识,然后取而代之。
但就在刘一手将要得手之际,却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阻挠,杨烨也短暂脱离了幻境。
这阻挠是什么呢?
杨烨猛然想到他神识曾进入到一团小火苗中,接着便脱离了刘一手制造的幻境。
是了,关键就在那一团小火苗上!
杨烨冷哼一声,道:“如果不是那团火苗,我大概已经被你夺舍了吧!”
刘一手的面容扭曲成一片模糊,道:“气煞老夫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先天一气,你居然说它是火苗?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气,什么是火!”
杨烨被他训斥的略有些尴尬,却不能输了气势,道:“气也好,火也罢,救我的是它,害我的是你!”
刘一手面容扭曲更加剧烈,发出愤怒的咆哮,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子是见你身怀宝藏却不知如何利用,所以才借今天的机会,帮你凝炼神魂,怎么会是害你!”
杨烨也咆哮道:“帮我?笑话!我看你是要置我于死地吧!
“短短十几分钟,我两次濒临死亡,有你这么帮人的么?”
刘一手面容终于清晰起来,吹胡子瞪眼道:“混账东西!不体会死亡,如何才能明白何为神魂!
“不面临死亡的威胁,如何激发你体内潜伏的先天一气!”
杨烨不得不承认,刘一手说的很有道理,但他怎能信任这样一个潜伏在自己灵魂内的千年老妖魂呢?
刘一手冷哼一声,道:“老夫等了千多年,不差再等几年!
“天地异变将至,老夫只需瞅个好时机投胎,都比你这副二十多岁才开始筑基的要强无数倍!”
理上加理,杨烨无从反驳,只能赌气似的反问道:“真有轮回转世么?”
刘一手嘿嘿一笑,道:“好小子,果然是绝不真正相信任何人,只相信逻辑和思维的合理性。
“轮回转世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没有,但对于到达一定境界的修炼者来说,一定有!
“这其中的道理,不说你也能想明白。”
杨烨深以为然,既然他此时此刻能以这种似魂非魂的状态存在,没道理其他修炼者不能做到。
那么所谓的投胎,无非就是找一个看得上眼的孕妇,一头扎进去了事。
胎儿三个月才开始发育大脑,怎都够时间去鸠占鹊巢。
一次不行,多试几次总能行。
一念至此,杨烨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人是强大修炼者的转世重生,他又会是谁的转世轮回?
刘一手及时说道:“小子,你想多了,轮回也好,投胎也罢,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能够保留记忆的几乎不存在,能在遇到相近情况时,偶尔回想起一星半点前世记忆,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杨烨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轮回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一手道:“我不知道,因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破碎虚空而去,要么不断轮回转世。”
杨烨只觉这老贼是言而不尽,但却拿他没有办法。
因刘一手的神魂境界,不知比他高出多少档次,只有他被刘一手轻易摆弄的份儿,没有他反过来洞察刘一手真正心思的可能。
刘一手轻笑道:“算你小子还有点儿机灵,老夫想要害你,你不知已死过多少回。”
杨烨相信刘一手说的确是事实,只看刘一手在他浑然不觉情况下布下的幻境,就知道刘一手在操控人精神上的造诣,绝不是他这种菜鸡能对抗的。
且刘一手在他短暂破除幻境后,立刻就能利用王势之的到来,以及他急于防范幻境侵袭而燃烧真元的情况,立刻又布置出第二重幻境。
在这第二重幻境中,杨烨被刘一手如傀儡般操控,不断燃烧真元,却并没有防备得了任何精神层次的攻击,反而将自己的盟友和同伴,一个接一个放翻在地。
就连实力大涨的赵庭风,也依然无法破除杨烨迷失的幻境。
这样的能力,简直神乎其神,让杨烨不得不佩服。
“放心吧,小子,他们只是真气耗尽,昏睡过去而已,不会伤到本元。”
刘一手现在无论说什么,杨烨都只能相信,他此时只是一团漂浮的意识而已,根本影响不了现实。
“好了,差不多了,靠近点看看。”
刘一手往下飘荡而去,杨烨心念一动,也跟着慢悠悠飘过去。
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一个很不好的字眼,鬼。
随即,当杨烨看清自己身体的情况,意识中再无杂念。
只见一团金色的火苗,取代了他眉心处原本的灰色雾气,正将一缕细若游丝的金线,源源不断送入他经脉之中,形成一道独特的循环。
刘一手悦然道:“金色,还不错,比陈志航差一点,比陈慈航那小魔头强一些。”
杨烨听的一头雾水,问道:“这颜色还有讲究么?”
刘一手欣然答道:“当然,颜色乃人最重要的喜好之一,所以这先天一气和人体结合后形成的颜色,也就决定了它的品质。”
“可我并不喜欢金色。”
刘一手呵呵笑道:“不是你喜不喜欢,而是大部分人决定了它的颜色分级,懂么?”
杨烨不懂,只能默然以对。
刘一手继续说道:“你小子差的功课不是一点半点,趁老夫还有些时间,还是多教教你吧。”
杨烨忙道:“这个暂时不急,我现在该怎么办?”
刘一手笑而不语。
杨烨对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家伙很是无语,但又无可奈何,干脆也不说话,继续等待。
终于还是刘一手先憋不住,说道:“我利用幻境,耗光了你的真元,费尽了你的精神,之后借姓赵小子的攻击,阻断了你真元的产生。
“如此一来,你的身体就进入彻底的虚极状态,老夫再将你的意识勾出体外,形成假死。
“这样,先天一气便会自发凝结起来,去补充你紫府留下的亏空,以唤回你的灵魂和意识。”
杨烨点头,道:“明白了,我要做的,就是灵魂和先天一气融合。”
刘一手笑道:“孺子可教也,去吧!”
杨烨想了想,又问道:“最好的颜色,是什么?”
“当然是无色!还不快去,等先天一气发现唤回失败,就会哪里来回哪里去。”
杨烨对着自己的眉心撞去,猛然间,他想到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