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
老宅。
此时此刻的方烟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啪——!”方陨怒不可遏地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指指着她昂起来的脑袋。“蛇蝎心肠,方家怎么能出了一个你这样没骨头的货色!”
方烟捂着脸,长发乱糟糟地散落在脸上,将表情吃了个干净。
她嘴角泛起冷笑,伸手轻轻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脑后。面前的男人,伸手毫不留情给她耳光的男人,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何曾信过我一次。”她喃喃道,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同时开始迅速充血,变肿,她只觉得麻。
“信你?信你大半夜跟男的出去鬼混!信你把你妈气得摔下楼梯,信你?”方陨扯着嗓子吼道。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笑的事。她一动不动地斜瘫在地上,头倔强地抬起,背以一个略显诡异的姿势僵硬挺直。她慢慢闭上眼,眼眶里酸涩又干涸。没有什么泪了,她不再会哭了。
是真的爱吗?倘若是真的爱,为什么还要夜夜出去喝酒,领子上沾满口红印,车里掉着的各式头发,短发,长发,棕色的,红色的,卷的,直的。
倘若是真的爱,又怎么会处处忽略林至柔,连夫妻同行的酒宴都要撇了她,邀其他女人陪同出席。
快别做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了。如今的暴怒也只是因为听到了那一句:“大半夜溜出去和男人一同回家被邻里看见——”。
不是“将你妈气得摔下楼梯,”也不是“大半夜溜出去”。暴怒的点是——被邻里看见了。
属实丢了方家的脸。
况且将林至柔气得摔下楼梯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个扇她耳光暴跳如雷的男人。
她淡淡抬起头来,目光直逼方陨的眼睛,她的嘴角泛起笑意,眼睛里却是一片清冷,像是要把面前男人看个透,钉在墙上。将他挂上行刑架。
“她气得是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吧。”
方陨怔了怔,随后伸起手来,又想要给她一耳光。在家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默默无闻的女孩,竟敢开始反驳他了,竟敢顶了他的话。如今又用这种表情来看着他,让他心生恼火,恼羞成怒。
“你给我闭嘴!”
手以一个蛮横的力气就要挨上方烟的脸,方烟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
“我再说一遍,我去的是江邱南的升学宴,送我回来的也是江邱南,我没有乱搞。回来已经很晚了,路上压根没有什么人。”她扬起红肿的脸,直直地瞧着面前这个已到中年的男人。“信不信是你的事,如果要我走,我即刻就走,反正方家有没有我都没什么差别。”
方烟说完,甩掉了手中拽着的衣袖,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头也没回地回房间了。
留下原地站着忘了移动的方陨。像是被气懵了,又像是受了什么惊,整个人面如死灰地呆呆地立在那,仿佛刚刚没打出去的那一巴掌抽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他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
女孩从地上爬起的那一瞬间,散落的碎发和被阴影遮盖住的轮廓,和记忆中重重叠叠,最终落在了一起。
像是某种奇妙又黑色幽默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