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牛脸色也不好看，接过药方冷声道：“你好好照顾她，我去拿药。”
胡阮氏追出去，想问没有钱怎么拿药，可是面对他的冰冷眼神，心中一颤，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觉得，自从这孩子昨儿醒来之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胡大牛因为有咳病，又是瘸子，常年沉默寡言，可那是死寂，是对生活的绝望，而不像如今的冰冷。仿佛眼睛里力藏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子，不经意间就会露出绝杀的锋芒。
她的感觉没有错，因为，这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了！
胡大牛出门时，将杨小草遗落的那捆鬼针草提走了，为他抓药的钱找个借口。见胡阮氏进屋之后转去了后山，顺着半坡一路往杨小草的村子的山上走。
在那簇新的小坟包前停下，沉默许久，还是动手将坟墓刨开，从尸体上取下钱袋和他作为战王的信物。然后再找了一个地方将贵重的东西埋下，只留了袖口中用来充当暗器的几粒碎银子。
当昨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东西早晚会用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来挖自己的坟了。亲手摸到自己冰凉的尸体，那感觉……
“鬼，鬼啊……”杨小草梦中惊恐的喊着。
本来她是个无神论者，虽然常年呆在寺院，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还有真的挺喜欢惠通那老和尚。可如今亲身经历灵魂穿越，再来跟她说这世界上没有鬼，她就连根头发丝儿都不相信。
这两日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又连番被吓，加上原主本来就有心疾，她的倒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夜幕降临的时候胡大牛回来了，还带了几包中药。
胡阮氏一见儿子回来，快步的迎了过去，接过药包。她虽然不知药材的价格，但这满满的几包，一看就不便宜。向来温和的脸上带了严肃，看着胡大牛：“这药材哪里来的？我们家是穷，但不能……”
“小，小草采药换来的。”他本来是想说小村姑的，话到嘴边改了口。
“采药？”胡阮氏疑惑。
“嗯，进门时她提在手里的。”胡大牛声音淡漠的回道。
胡阮氏想起来了，刚才杨小草回来的时候，手中是提着一捆植物来着。她伸头往外面看了看，见那捆东西果然不见了。眉头轻轻蹙了蹙，一捆杂草真的值钱吗？
胡大牛知道她在想什么，打断道：“娘，快去熬药吧，对了，这是二十个铜板，卖药剩下的，您明儿给她爹娘送过去。”
“什么她的爹娘，那是你岳父岳母！行了，你守着，我去熬药。”胡阮氏的思绪明显被带偏了。都没想过，只剩下二十个铜板全给了亲家，那草儿接下来的药钱怎么办？
胡大牛默默的坐在床边，看着在梦中惊恐不已满头大汗的小人儿，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这个小村姑那么善良，埋葬之恩他该如何报答？
坟前他许了愿的，来生一定娶她为妻，好好待她。如今他附身在别人身上，真的把她娶进了门，可他不能宠不能爱，不能给她任何的希望，却又不能伤害她，到底该怎办？
粗糙的大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她的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一丁点儿，小小的，软软的，让他的心里无端升起了丝丝涟漪。
就在这时，胡阮氏推门而入，他猛然将手抽回。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寒冰：“我出去一下。”
“诶？”胡阮氏诧异，她进门时不是还好好的么？端着药，有些迷茫。
“嗯……”床上的杨小草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无措，再想起先前看见的“鬼”，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胡阮氏却惊喜得很，将儿子的转变抛诸脑后，快步走到床边：“草儿，你醒了啊。”
杨小草眨了眨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娘啊。”
杨小草喝着药，疑惑的问：“娘，家里哪来的钱抓药？”
胡阮氏眼神闪烁了两下，还是决定说实话。虽然儿媳妇是被儿子给活活吓晕的，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期盼草儿知道是大牛买的药，会对他的印象好一点。
“是大牛去镇上抓的。”
想起先前看到的“鬼”，她的思绪渐渐回笼，那不是鬼，而是坟边的那个瘸子，也是在山上吓着她的瘸子！
“这死瘸子，没事儿站在阴暗的角落冲我笑什么笑，显示你牙白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杨小草低声的嘟嘟囔囔，自己都没发觉，在听说新婚丈夫就是那个瘸子后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在哪儿？”杨小草嘟囔后问道。
胡阮氏脸上的失落转为欢喜，媳妇这么问，是愿意再给那死小子一个机会吗？
立刻站起来，笑着道：“我出去给你叫，你等着啊。”
“……”杨小草的意思是，他瘸腿又咳嗽，走了远路身体如何。显然的，她这婆母没有能充分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胡软氏出去的时候，胡大牛正站在那崭新的墓碑前发呆。
“大牛啊，草儿叫你进去呢，看来是原谅你了。她身子不好，你进去后说点好听的，要温言细语的，知道么……”
胡阮氏后面的话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见，只听见说杨小草叫他进去，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进去后该说些什么？要怎么做才能既不伤她的心，又不让她怀有期盼？真他娘的，怎么就比上阵杀敌还难！
进门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杨小草看见他进来，身影逆着光，不像是恶鬼，反而有种天神下凡的错觉。他的眉目清俊，身材高大挺拔，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微微笑了笑，拍拍床沿：“相公，过来坐。”
胡大牛简直要被她的笑容给闪花了眼，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咯噔一下。他强制自己垂下头，拖了根三脚凳子坐在了一米开外，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不用了，我就坐这儿。”
杨小草脸上的笑容有些皲裂，他不敢抬头去看，怕自己忍不住就心软，反而会害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