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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逃亡

今天狮卫城的东北城门被关闭,所有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五里的范围。这里原本属于商会的势力范围,不少商队和村庄居民都依靠这条路进入狮卫城做买卖。一名樵夫看到附近农场贴出的告示,不得不调转马车,准备返回村庄。

既然商路封闭,那一定是特别紧急的状况,否则没人会不想着赚钱。“听说是那个黑魔法师,”一个多嘴的农妇告诉他,“就是那个有名的格雷格·肯特的妻子。”

他只是一个来自森林附近的小小樵夫,不认识什么格雷格·肯特。他想着如何卖掉马车上的一批干柴,否则这几天就要挨饿了。愣神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犹如一个巨人迈开步伐往这里奔来。樵夫的马受到惊吓嘶鸣一声,樵夫紧握缰绳,这才没让它四处乱跑。

巨响只发生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樵夫耸耸肩,两腿一夹催促马儿上路。

“那里的先生?”

樵夫顿了一下,他有预感这是在叫他,所以稍稍回了一下头。他看到两个一般高的男人,其中一个比较年轻。他们全都受了难以想象的重伤,身上的衣物都有灼烧的痕迹。尤其是年轻的那个,手臂和肩膀上都有淤青,脑袋上还在不停地流血,血迹流进一只眼睛里,让它睁不大开。

“先生。”年长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伸手招呼樵夫,“能否帮我们两个一点小忙?”

樵夫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下马,也没有转身。在这种地方看到两个深受重伤的人显然不太正常。

男人看穿了他的心思,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我们是狮卫城的士兵,那里正发生一场战斗。”

“看来是非常惨烈的一场战斗。”樵夫听到他们是士兵,精神不禁有些松懈。

“如您所料。”男人说着把身边的年轻人推上前,“这是我的儿子,雷斯垂德,今年刚刚入伍,就参加了这么可怕的战斗,还差点失去性命。”他稍微停下喘了口气。“他需要治疗——当然我也是——但我希望您能先把他送到东边的村子里,他的姨妈住在那里。我不希望他死。”

雷斯垂德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的父亲格雷格说出最后一句时才惊讶地看向他。樵夫被这位父亲感动了,翻身下马,走上前扶过重伤的年轻人。

樵夫也想邀请这位父亲坐上马车,但格雷格拒绝了,他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马嘶,狮卫的追兵即将到来。他挥了挥手:“公爵大人可能需要我,我要回去战斗。”

“这简直是......”樵夫为自己的警戒心感到羞愧,他回头拍了拍雷斯垂德的肩膀,“你有一位好父亲,小伙子。”然而年轻的肯特没有说话。

格雷格手无寸铁,朝农场的反方向走去。他的伤势比雷斯垂德好很多,只是耗费了多余的体力和法力,自信能够对付几个无名的士兵。他在附近的干草堆里发现一把草叉,不得已之下只好拿来当作武器。他看了看生锈的尖端,谁都不会想到曾经指挥狮卫大半军队的男人,今天只能用一柄干草叉作为活命的武器。

狮卫骑兵很快追进了农场,格雷格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倒拿草叉奋力一掷,正中一名狮卫士兵的脸,后者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跌落马下。

士兵们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调整马头,组成一排冲向格雷格。格雷格拼命飞奔,骑兵的剑刃朝自己砍来的一刹那往另一边猛地跳去,剑锋堪堪划过他的轻甲,没有造成伤害。格雷格在地上滚了一圈重新站起,转头找到那个死去士兵的位置,他身上有武器和装备,更有一匹还没有逃跑的快马。

骑兵进行过一次冲锋了,跑出一些距离后掉头重新作准备,格雷格借机冲向尸体,将长剑抽出牢牢握在手里,然后准备上马逃离。

狮卫士兵见格雷格想要逃跑,便开始大声喊叫,猛拍马匹,让它也跟着叫起来。格雷格还没抓住缰绳,马儿听到喊叫,以为是主人下达了命令,忽然抬起前蹄,格雷格一个不稳重重摔落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马飞奔而去。

没办法了!格雷格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起身举起长剑,沉腰摆出拦截骑兵的架势。狮卫士兵得知格雷格已是强弩之末,加紧催促坐骑冲过去,手里的长剑已经做好了把格雷格劈成两半的准备。

格雷格突然放弃了原本的姿势,面对一排骑兵冲锋,果然单靠一个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战马已近在咫尺,士兵挥出利刃,格雷格硬是接住了这次冲击,连人带剑一齐飞了出去,手臂诡异地折向另一个方向,痛得他大声惨叫。

要不要再坚持一会?格雷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骨折的手臂跑回农场里,有建筑物的地方骑兵就起不到作用。狮卫士兵知道逃犯一共有两个,便分出一半人手继续向前追击,其余人跟着格雷格进了农场。

农场主面如菜色,他不想因为一名重犯而受到公爵的处罚。士兵要求他和他的人一起参与追捕,农场主吓得满头大汗:“大人,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战斗......”

“男人总有几个吧,”士兵朝他挥舞着剑刃,“那只是个身受重伤的人。”

此时的格雷格用剑砍死了一头羊,捧着它的脖颈生喝鲜血。他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但脑子里总有一些声音告诉他要这么做。一名士兵已经搜查至羊圈,正好看见格雷格的所作所为,顿时愣在原地。格雷格也愣了一会,突然感觉自己有力气握住剑了,大喝一声冲了过去,用肩膀把士兵撞倒在地,对着他的喉咙刺下利刃。

士兵挣扎了许久,竟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格雷格骨折的手臂。格雷格痛得扭曲了脸庞,泄愤似地对着插进地面的长剑剑柄又敲又打,直到士兵真正咽气。

喊声引来了农场主的家仆,他们看到逃犯还有力气杀人,而且满身是血面容扭曲,都不敢轻易靠近。格雷格作秀般地跳起来吓唬他们,果然有几个人吓得坐在了地上。格雷格趁机翻过羊圈的栅栏继续逃跑,疼痛让他暂时保持清醒,但他仍需要一位医生为他接骨疗伤。

士兵围着庄园搜查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格雷格的踪影。农场主擦着冷汗想要打发士兵离开:“这里没有什么犯人,呵呵......”

闻言士兵握着剑柄慢慢走过去,农场主害怕地后退了几步,士兵也跟着向前:“我们会搜到想要的东西为止。”

格雷格一直没有离开农场,一旦来到开阔的地带,士兵将会骑上战马追上他。太阳快要下山,士兵一直没有找到犯人的身影,只好认为格雷格已经逃逸,启程去追另一支追击部队。格雷格松了口气,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却正好被农场主见个正着。

“逃、逃......”农场主吓得脸色发白,指着格雷格说不出话来。格雷格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安静,一点点走向农场主。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受到惊吓了,比起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眼前的格雷格才是真正会杀人的人。农场主左右四顾,最后躲在栅栏后头抱着头颤抖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格雷格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向他杀掉的狮卫士兵尸体前。他画下法阵,紫色的光芒将他和尸体包裹住,把整个羊圈照亮。农场主注意到了奇异的光亮,放下手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雷格咬着牙坚持站在法阵里,手臂上的皮肤和肌肉像是开花一样一丝一丝绽开,露出白色的骨头。看他那完全断裂的小臂,就能知道用身体抵挡骑兵冲锋时极不明智的。随着皮肉的消失,断骨轻巧地落在地上,其它身体组织也散了一地。

农场主觉得恶心,顿时吐了出来。格雷格把手按在有些僵硬的尸体上,忍痛等待法术结束。相信这件事之后,这位农场主不会再想要这块地皮了。

恢复了身体状态的格雷格松了口气站起来,士兵的尸体也失去了一整条手臂。格雷格还没有适应这支新手臂,越是这么做,他的身体就越熟悉黑魔法,就如同上瘾一样。他转头看着农场主,忽然有一种想要将他解剖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追击部队已经离开数个小时,那个没有危险感的樵夫迟早会被追上。格雷格向农场主“借”了一匹马,立刻向雷斯垂德离开的方向追去。

王国公道上都是杂乱的马蹄,没有规律可循,格雷格只好径直往某个村子去,因为他骗樵夫说雷斯垂德的姨妈住在那里。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格雷格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车上摆满了木材。他心中一紧,放慢速度观察四周。

很快格雷格就看到了清晨第一缕阳光中的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正将什么东西从另一个的身体里拔出来,后者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倒了下去。站着的黑影快速耸动着胸腔,拖着长剑转向格雷格的方向,格雷格没有下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紧握剑刃。

“老爹。”

年轻的肯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丢下武器瘫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中尽显疲敝。“我已经,杀不动了。”

“休息吧,孩子。”格雷格扛起雷斯垂德,重新上马,往太阳升起的方向继续前进。

雷斯垂德在父亲的背上睡了大半天,在正午时分缓缓醒来。格雷格感受到了动静,稍稍转了一下头:“真是能睡啊。”

雷斯垂德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我们在往哪里去?”

“审判森林。”

进入审判森林后,狮卫的追兵就绝对不可能找得到他们的行踪了。虽然森林里到处都是强盗匪徒,肯特父子也不会一直待在里面。“等风头过去我们就去法卫,吕讷亲王曾承诺接纳我们全家。”格雷格说。

“全家......”雷斯垂德的眼神黯淡下去,“全家”可是意味着三个人。格雷格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应该说些什么,便板起脸说道:“现在,就是你和我。”

该死!谁让你这么说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雷斯垂德不再说话,扬起脖子望着清澈的天空。

没有了追兵的围追堵截,这趟旅程忽然就变得安逸起来。父子俩在村子里买了一套平民穿着的粗布衣裤,店主看到他们满身是血的样子,都没敢问他们要钱。格雷格觉得愧疚,最后把自己的剑留在了柜台上。

狮卫的境内大多都是平原和宽阔的河流,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尽是青青草地和茂密的树林。然而秋季临近,这样郁郁葱葱的景色很快就会消失,冬天的风雪又会把它们一时埋葬。

格雷格正在确定他们行进的方向,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的某个庄园。“我和你母亲曾在那里游玩。”他的眼神变得如同春风一般柔和,“广场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喷泉,你看到了吗?你母亲站在水面上,水帘将她完全罩住,面容和身躯变得虚幻。男爵夸她是仙女,还对我说:‘你的妹妹以后一定是个出色的法师’。”

“妹妹?”

格雷格没有避讳,是时候让他知道莉布丝的一切了,他想。所以格雷格点点头:“是的,莉布丝·肯特原本是我的亲妹妹。”

雷斯垂德沉吟一声,和格雷格一样仰起脖子看向远处的庄园,他很快就看见了那座喷泉。“那么,”年轻的肯特想象着水帘里的母亲,“她真的那么美吗?”

格雷格笑了起来:“你说呢。”

“我和你母亲曾经走遍过整个王国。”格雷格边走边讲以前的故事,“当我被梅戎派遣到别处完成任务的时候,她就会变成一只百灵鸟,和我一起出行。她飞得又快又高,我经常找不着她,所以只好不时抬头。我的士兵嘲笑我,给我起绰号,叫‘望天骑士’。”年轻时的格雷格自恃清高,谁都瞧不上,这个绰号非常合适。

雷斯垂德露出了久违的笑脸:“这些事我怎么不记得?老妈从来都在我身边。”

格雷格坦白道:“我们在出行前会把你打发到森林里训练。”雷斯垂德恍然大悟,原来这对混账是因为想要出去玩才会想到要训练自己。

夜里,两人不敢进入村庄或小镇借宿,只好随便在树林里生个火,挨在一起休息。至于食物,雷斯垂德早就习惯在野外生存,不一会就抓了一头小鹿回来。格雷格看着小鹿口吐白沫的样子,看来这小子已经可以熟练运用法术了。

他们不敢同时入睡,要有一人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轮到格雷格睡觉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令他睁开了眼睛。雷斯垂德快速扑灭篝火,从灌木丛后窥视。一队狮卫骑兵从树林边缘掠过,丝毫没有察觉暗中的两人。雷斯垂德松了口气,将剑重新收回剑鞘。

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为了防备追击部队重新折返回来,他们不再重新燃起篝火。格雷格想起了那些用不起油灯的日子,莉布丝用紫色的火苗缀满整个房间,她那时明时暗的俏丽身影在其中翩翩起舞。那时莉布丝已经十六岁,在昏暗之中,格雷格终于感受到了她的成长和美丽。

雷斯垂德在魔法火焰中看到了父亲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神,知道他又在想自己的妻子。比起我,你才是没办法忘记过去的人,年轻的肯特想道。

在这之后的第三天,肯特父子来到审判森林外围。这片狮卫的天然屏障格雷格再熟悉不过,里面有几座要塞,多少士兵据守,他闭着眼睛都可以说出来。而对于雷斯垂德来说,这里就是训练的地方。

“其实住在这里也不错。”雷斯垂德挠了挠头,他知道格雷格不会同意,“这里不缺隐蔽点,不缺水和食物,没人会发现我们在这里。”

“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格雷格打断他,牵着马走进森林。雷斯垂德像挨了骂一样低头跟上。

格雷格的计划是沿着王国公道穿过森林,进入法卫地界。在这之前,格雷格已经派出魔法信鸽通知吕讷亲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边境堡垒看到法卫的部队。

森林面积很大,不熟悉的人可能需要整整三天才能真正走出去。格雷格在宽阔的公道上闷头走了半天,忽然在路中间停下了脚步。雷斯垂德疑惑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迷路了。”

“我也不想告诉你。”格雷格抬头望着被树枝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看不见太阳在哪里。雷斯垂德从喉咙里发出抱怨似地咕哝声,大步向前走去。又过了半天,他在一个不同的地方停下脚步。格雷格抱着手臂看他,脚尖不耐地点着地面。

就在雷斯垂德想要出声为自己挽回一些面子的时候,身后传出了别人的马蹄声。两人顿时一个激灵,牵着马匹走进树丛里。格雷格动用黑魔法让视线穿过重重阻碍,在王国公道上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仿佛有一环光圈保护着他。

“是拉迪兰,”格雷格闭上眼睛,“说不定梅戎也在附近。”

雷斯垂德没有说话,长剑已经从鞘间拔了出来。格雷格没有阻止他,因为他的眼中充满了冷静和理智,清澈地可以让格雷格从中看到自己。最后雷斯垂德猛地将剑插在地上,无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格雷格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看到了一辆马车,我想那上面应该就是莉布丝。”

两人穿过树丛接近梅戎的送葬部队时,审判老人正在尝试将莉布丝的尸体背在身上。格雷格心中一紧,重新看到妻子竟然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让他不禁想要跪在地上哭泣。雷斯垂德已经泪流满面,口中轻轻喊着“妈妈”。

格雷格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所以拍了拍雷斯垂德,让他继续向前跟着。他们陪莉布丝走完着最后一段旅途,最终停在了巨大十字架前。这座十字架是有古代先民建造的,完全没有神圣的感觉,只是一种普通的建筑物罢了。

用油脂引燃的火焰根本无法烧尽莉布丝的火焰,在熊熊火光中仍然可以看见静静沉睡的莉布丝。格雷格眯着眼睛看着她,希望她可以再睁开眼睛对着他笑。变成了黑魔法师后格雷格就不再祈祷了,但他今天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双手交握跪在这个十字架前,虔诚地向圣主哀求。

火焰烧了很久,从夕阳西下一直烧到月亮上山,梅戎已经体力不支沉沉睡去,而拉迪兰正在闭目养神。格雷格没有力气,也不想再去管什么新仇旧恨,指向静静地坐在莉布丝对面,直到她变成灰烬。可能是圣主真的回应了他这个罪人的小小愿望,莉布丝完全没有消失,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样子就像是对着她亲爱的丈夫和儿子张开怀抱。

“小雷,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格雷格的双眼映着火光,竟然显得有那么一丝幸福。

“我想成为一名骑士。”雷斯垂德没有丝毫犹豫,“想在战场上建立功名,然后荣耀地结婚、生子。”

“想得真远啊。”格雷格望了望已经开始发白的天空,然后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拉迪兰醒来也是这个时间,他似乎听到了树丛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主教大人在十字架上做了一些手脚,火焰“簌”地一声变成了纯白色。

就在莉布丝的肌肤上落下第一片灰黑色的灰烬的时候,远处的格雷格突然变得无比清醒和坚定,他的眼神穿过重重阻碍,看到了法卫,看到了锈海,甚至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雷斯垂德没走出几步就踏在了王国公道上,并在路边找到了自己的剑。他纳闷地转身按照原路返回,发现自己不论再怎么走,也找不到那巨大的十字架了。

格雷格在年轻的肯特迷路之前把他叫住,又一支狮卫部队从公道上迎面袭来,但他们行色匆匆,不像是在搜索附近的样子。森林里的堡垒守军往腹地行进的情况不多,格雷格认定那是一支请求增援的部队。法卫人已经来了,老肯特稍稍有些激动。

天边抹上一层深蓝色的时候,格雷格从狮卫属审判森林踏进了法卫的领地。法卫的边境堡垒就在离此处不到十里的地方,由于地势较低,他看不见对面的情况,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狮卫堡垒就知道法卫部队的确来了。

等到和法卫军会合,肯特父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安全了。吕讷亲王曾承诺接纳他们一家,如果不出意外,格雷格想道,我可以获得足以养活雷斯垂德的俸禄和领内体面的名声......

“殿下会遵守承诺吗?”

雷斯垂德的疑问让格雷格全身冰冷,过分的安全让他忘记了警戒心。他想到了吕讷脸上的笑容,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否会下雨。

“你说得对,小雷,说得对。”格雷格颤抖起来,直到夜色真正降临他也没有靠近法卫堡垒半步。忽然他眼中一亮,一手抓住雷斯垂德的肩膀:“你、你不用和我去法卫了,小雷。”

“什么?”雷斯垂德皱了皱眉头,“难道让我回狮卫吗?”

“不,我想到了另一个好去处......”

法卫堡垒前,莱森·方汀奉命率军迎接一位贵客的到来。“把火把全都亮起来!”他大声命令士兵们,“肯特大人随时都有可能抵达。”

几天时间内,梅戎公爵处死了一名黑魔法师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国,吕讷亲王早早就派出了迎接格雷格的部队,并断言他一定会到法卫来,这比格雷格的魔法信使早了一天有余。作为格雷格的朋友,方汀非常担心肯特父子的安危,至少雷斯垂德是无辜的,还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伯爵如此想道。

伯爵的部队在安静的午夜中困顿不已,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守夜了。相比之下,狮卫守军更加难眠,如果法卫人知道堡垒里只有一百个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大举进攻。两方都铆足了力气四下巡视,格雷格根本没有空隙走出隐蔽处。

雷斯垂德按照原路返回狮卫属审判森林,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比起十字架旁的死别,年轻的肯特充满信心地认为,他们一定会有机会重新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格雷格向他承诺的事情。所以雷斯垂德不再停在原地,向西边迈开脚步。

方汀坚持不住亲自守夜,打了一个呵欠准备回到堡垒里,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返回营地:“伯爵大人,您的法术信使。”

伯爵强睁着眼睛,接过士兵手臂上的小鸟。这是一只紫色的法术信使,方汀一眼就认出这是格雷格送来的,不过小鸟还是开口提醒了他一遍:“莱森,我是格雷格!”

小鸟的声音又尖又难听,方汀皱起眉头:“我知道是你。”

小鸟在他的手掌上跳了两下:“请你派一个士兵走出堡垒。”说完它就化作一片光尘消失了。

方汀不知道格雷格要搞什么花样,但还是派了一名士兵出去。士兵走到两方守军都无法看清的地方,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涓涓流了出来。

格雷格暗中感受到了死者的力量,继续在地上画下法阵。死去的士兵又开始活动起来,以四肢着地的方式爬向格雷格。狮卫士兵看到了在地上爬动的黑影,但那更像是某种动物而不是人类,所以没有拉响警报。

尸体自行爬到格雷格身边,重新恢复安静。格雷格扒下他的盔甲穿在身上,略有些不合身,硌得他脚底和背脊疼。他刚从隐蔽处走出来,狮卫士兵立刻就看见了他,大喊着“敌袭”拉响警报,格雷格玩命地往法卫方向逃去,以免待会被如雨的箭矢射住。

狮卫方向喊声四起,方汀觉得不对劲,令部队做好作战准备。背对着清冷的月光,一名法卫士兵一瘸一拐从狮卫的弓箭手箭下跑了回来,方汀赶紧上前扶住他:“怎么回事,你没有看到肯特吗?”

“看到了,大人。”格雷格喘了口气,一手把头盔扔在地上。方汀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又生气由想笑:“你这人......”

格雷格没有中箭,但他还是要求用马车把他运回法卫城。方汀没有理他,让士兵把他扔在辎重车上。狮卫人实在太累了,不管车上有多么颠簸,他还是响亮地打起了鼾。

次日一早,格雷格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一辆大马车里,惊得他睡意全无。周围还是蓝色的法卫旗帜,但比起昨晚的规模,现在的往返部队简直可以用大军来形容。

“莱森?”格雷格打开车窗呼唤友人,却发现他正在和一个金色眼眸的人并肩相谈。高贵的吕讷亲王发现了格雷格的视线,微笑着向他行礼。

“您好,格雷格。”吕讷纵马和马车平行,“再次见面,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有劳殿下挂心了。”格雷格感动不已,“您何时来的?”

吕讷想了想:“天还没亮的时候。”明明是清晨,一旁的方汀嘟哝了一声。

大军进入法卫腹地,经过威严的垂颅堡要塞。格雷格情不自禁地问方汀为什么要把要塞建在沼泽旁边,这个问题他很早就像提了,现在不用再碍于两方的不同处境畏首畏尾。方汀没有迟疑,把要塞的历史、配置全都告诉了格雷格,这都是吕讷的指示。

“——那么,”吕讷终于找到一个融洽的气氛开口问道,“阁下的亲眷......”

格雷格神色一黯:“莉布丝被处死了,雷斯垂德下落不明。”

吕讷略显尴尬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对此我很抱歉。”他沉默半晌继续说道:“只要有雷斯垂德的消息,我和法卫一定会全力以赴。”

“多谢殿下。”

“另外,”吕讷金色的眸子斜睨向格雷格,“关于您的妻子......想要报仇吗。”

方汀在一旁张开了口,但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格雷格愣了一下,突然把头伸回车厢里。吕讷以为红衣主教的力量已经震慑到了这个男人,略微有些失望。

然而格雷格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身后的士兵吓了一跳,赶紧勒马停止行进。格雷格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最后跪在吕讷的坐骑蹄下。

“死......我要梅戎死!”他咬着牙流下眼泪,几乎没有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狮卫人、一个也不留!狮卫人、送他们去地狱!”

吕讷终于显露出了笑容,翘起的嘴角边仿佛沾满了毒液。他翻身下马,把泣不成声的格雷格扶起来,两人紧抓着对方的手臂,把衣服都抓除出了褶皱。

“你和雷斯垂德也是狮卫人呀,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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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陨石天降,唤回人类曾经的魔法记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热兵器时代走向终结,开启了大魔法时代的大门。魔法带给人类强大力量和生活便利的同时,也将地球大量生物变异成恐怖的魔兽,严重危及人类的生存。但人类最危险的敌人始终还是人类自己。赵飞,身负前尘回忆的神秘少年特工;上官燕红,天赋异禀的魔法家族千金大小姐。他们俩人的邂逅,注定在此乱世之中卷起千重骇浪。
  • 流离的萤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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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看到的就是他那双孤傲的眼睛,散发着无数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那张脸简直无懈可击,与哥哥相比似乎更胜一筹,但是他满脸的高傲和不屑,瞬间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个冰山男依旧惜字如金,没有表情,我开始有些怀疑,老哥是不是认错人啦?呼呼,不理他们啦,走咯“答应我一个要求!”说得这么爽快?是早有预谋吗?可是不应该,总不至于他是策划者吧“要求?行,但是你不可以说…”委屈啊,莫名其妙地要答应冰山男一个要求。“不管如何,你都要信我!”那是你对我的乞求吗?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误会,他们之间是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可爱善良的韩雪柔能够等到幸福钟声响起吗?面对昔日的男友、今时的未婚夫,她该如何抉择?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嘻嘻,我会再接再厉的~~~推荐——http://m.pgsk.com/a/450433/《邪魅总裁:女人,乖乖躺着!》推荐新作温馨治愈系列:听说,爱情回来过。http://m.pgsk.com/a/702512/
  • 爱妃是只九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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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我是猫,是猫!”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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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第十五禁区

    第十五禁区

    《进化演论》《时间论序》《空间结论》《神学论述》突如其来的四大论派刺激着人类对高级文明宇宙起源的极度渴望从此人类不再局限于科学世界各地出现一群有一群一批又一批打着终极旗号的疯子探索论证演化揣测挑衅在无数可能的学术中找寻进化的终极宇宙的源头人类终于触摸到了媒介殊不知天罚随之而来终于给予人类的真相是令人胆寒的《阴谋论》第十五处禁区开始≠结束?结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