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添金夫妇的尸首被运去义庄后。许祯带了林义回蔺月剑庄,毕竟林家的房子已经那样子了,他是住不下去的。
去到蔺月剑庄,殷玄宴给林义安排好房间,林义回到房间,一个人呆坐在床上,许祯就这么看过去都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林义先是被王祈霜欺负了,然后又失去了至亲。
许祯在一旁坐着陪他,每每看到他脸上那呆滞的眼神,她心里便又急又乱。
或许能让林义重新振作起来的唯一办法只有找到凶手,为他父母报仇了。
许祯默默地陪林义呆到午夜,可林义没有半点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想法。他望向许祯,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无力地说道,“许祯,你不必陪我。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你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许祯不想离开。
林义低了声道,“许祯,你还是走吧。虽然我们是义兄义妹,但你深夜还呆在我房间里会引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
你别说你不在乎,你才刚成亲呢,这些事情就得注意。你耳朵不灵光,我耳朵可是灵光得很,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就已经在窃窃私语,说你不守妇道了。”
许祯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
她不守妇道?她哥刚失去双亲,她作为妹妹陪伴一下自己的哥,怎么就不守妇道了?
刚成亲又怎么样?该做的事情,她全都要一件不漏地做。
比如外面那些没大没小地嚼舌根的下人,该骂的还是要骂。
许祯起身,一脸怒气地冲到房间外面,正准备将门外的下人臭骂一通的时候,却看到那些人竟全都整齐地跪成了一排,低着头。
她有些诧异,再转头一看,便看到不远处的绿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殷玄宴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与她对视着,却沉默不语。
许祯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他刚才听到那些人在嚼舌根,所以才让他们全都跪着的吧。
她郁闷难过了一晚上的心在这时才微微感到舒坦。
她复又走回到林义的房间里,却见林义已经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被子,呼吸均匀绵长。
竟然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来他刚才其实都是硬撑着的。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肯定已经很累了。
许祯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听到关门声,躺在床上的林义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头顶上崭新昂贵的幔帐,心里苦得像黄连一样。
人生第一次睡在这样的高床软枕里,却是在他受尽屈辱,失去至亲的情况下。
本来被王祈霜当众那样欺凌,他本来没心没肺,勉强还能当是时运不济,碰上了倒霉事。
可为什么他受尽了屈辱后,老天爷还要那么残忍,把他的父母也夺走。
这一夜之间,他便从世上最开心的林义变为了世上最难过的林义。
这样冷寂的夜里,他注定要彻夜不眠。
——
许祯从林义的房间走出来,站在树下的殷玄宴立刻便朝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低了声说,“许祯,如果你现在不想回房间,我可以陪你到外面走走。”
虽然他面上依旧还是面无表情,眼神却透露着关心。
许祯心里正有此意。
她点了点头。人还反应过来的时候,殷玄宴已经一把抱起她,双脚轻轻一跃,已经抱着她一起飞到了空中。
许祯也不问殷玄宴要带她去哪里,就这样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
她有点累,什么都不想管。
殷玄宴飞了一会,已经飞出了好远,终于到了一座山上,他放下许祯。
那山与寻常的山不同,别的山都被高大乔木或灌木覆盖着,漫山遍野都是翠绿的,但这山却全都是火红的杜鹃花。
皎洁的月光下,那一大片的红尤为好看。
许祯虽然心情不佳,但看到这漫山遍野的花海,整个人还是有那么一点放松的。
殷玄宴主动牵起许祯的手,低声道,“我们往里面走走。”
许祯跟着殷玄宴一起走。深夜的山特别安静。行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呼吸声。
这一路上,许祯不说话,殷玄宴也不说话。他们虽然还不算熟悉,但却很默契地保持着这份难得的安静。
走了一小段路,从繁密火红的杜鹃花丛中穿过,许祯隐隐约约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
她心里有些惊讶,这样的小山谷里竟然也有溪流。
又走了一段路,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前面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
殷玄宴停下了脚步,他侧头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许祯问,“那山崖下面有个温泉,要不要进去泡一泡?”
许祯心里顿时了然。
难怪这里水声潺潺,还隐隐约约有股硫磺的味道,原来山崖下面竟有个温泉。
她点点头。
殷玄宴又再次抱起她,一跃而起。
不一会,他们已经落到山崖下面。
那里有一口天然的温泉,矿石环绕,绿树掩映,环境确实不错。
还一边脱,一边对许祯说,“这里的温泉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温泉里面除了含有硫磺之外,还有含有其他对人们身体大有好处的物质,你可尽情放心地泡在里面。”
带她来泡温泉,也是希望她能暂时放下悲痛,让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
他脸上难得地有了丝温柔的笑意。
“你若真的害羞,我可以闭上眼睛。”
——
雾林的暗宫里。
一间宽敞但却略显幽暗的房间里,一位身穿黑衣,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男人半躺在软床上。
他虽然年龄已五十多,头发也已经变得花白,但面容看起来却并不显老,皮肤也红润有光泽。身上的皮肤看起来也与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的皮肤无异。
一旁的下人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站在一旁,隔一会就喂男人吃一勺汤水。
男人喝了几口,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摆摆手,“我不喝了,倒掉。”
下人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主公大人。”便端着汤水退下了。
一直默默站在床外面候着的护法叶野见状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毕敬地等待着主公的问话。
不一会,半躺在床上的主公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叶野,问道,“是你搅和了王世群的计划,成为全临安的笑话?”
叶野不敢隐瞒,照直答道,“是,主公。”
主公又问,“朱昀弋也是你让杀的?”
叶野再次答道,“是,主公。”
主公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只淡淡瞟一眼叶野,问他,“你这样做的理由是?”
叶野如实回答,“蔺月剑庄是我们复兴寒冰宫的最大阻碍。殷玄宴若是娶了王祈霜,便等于是强强联手,那么蔺月剑庄会成为更大的障碍。所以我必须破坏王世群的计划。”
“至于杀朱昀弋,是因为他告诉我,寒宫主当年下落不明的女儿寒心萌其实就是被林添金夫妇收养的养女许祯。并且他还想以这件事来要挟我把武功秘籍交给他,有异心的人不能留,所以我才杀了他。”
主公先前那平静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问,“你确定了?”
叶野点头,“对。我派人去了林家,也在那里找到了属于寒心萌的紫水晶和寒冰宫当年遗失的制毒奇方,证实许祯就是当年的寒心萌。
林添金和张敬芳这对鸳鸯大盗就是十五年前为了偷取制毒奇方,不惜对主公你下毒,令你从此无法再行走的人。所以属下也已一并杀了他们,替主公你报仇。
林添金夫妇也老实交代了,寒心萌当年被他们收养后失去了记忆,所以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世。林添金夫妇也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任何人。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世上再没人知道许祯就是寒心萌的真相。”
末了,叶野还顺便邀功,却绝口不提自己与王世群的私仇。
许祯竟然就是寒心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原来他们一直要找的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