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放丹药的八卦阵最外一圈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丹丸,因此三爻处并没有多少人在。朱笺一出来就到了离卦三爻处,见孔雀族长老青瑜正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干些什么。
因为朱笺个子太小,青瑜长老并没有看到他靠近,只感觉衣袖被人轻轻一拽,瞬间就吓得魂飞魄散,手上的东西也不知掉到何处了。
她慌乱中往衣袖方向一瞥见是朱笺,这才放下心来,低头找着方才丢的东西。
“姨母可是在找这个?”朱笺伸手晃了晃手里的红色丹药,笑眯眯道。
这青瑜胆子也忒大了,敢在老君丹会上偷丹药。
青瑜居然也没否认,咬牙低声道:“还给我。”从朱笺手里夺过了那颗丹药,放进了布兜中,这布兜看起来里头似乎装了不少的东西。
朱笺觉得好笑,故意装作疑惑道:“我听兄长说着丹药都是老君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青瑜不耐烦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说着匆匆忙忙走开了。
朱笺正欲追上去戏弄青瑜一番,却被人从身后揪住了领子。丹络冷冷的语调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焦灼,“你让我好找。”
朱笺转过身去,忽略了丹络脸上的阴郁,单纯无害道:“什么好找,不是有红绳吗?”说着伸出小指,红结还在方方正正地系着,这红绳却在一寸处被烧断了。
朱笺稍表惊讶了一番,有些委屈地抿着嘴道:“这红绳没有拉我,我以为还在五尺之内呢。对不起,兄长……一定是老君的展台上的烛火焚断的,这月仙的红绳也太没用了。”
丹络见朱笺毫发无伤,也没有追究,牵起他的手,冷冷道:“跟紧我。”
朱笺点头如捣蒜道:“嗯。”
丹络问道:“方才去哪里了?”
朱笺乖乖答道:“就在这附近转了一圈,遇到了青瑜姨母,她说这仙丹是她的。兄长,这丹药不是老君的吗?”
谈起青瑜,丹络也有些无奈,淡淡道:“青瑜长老,身为一族之长却尽爱贪些小便宜,屡教不改,你别学她。”
朱笺嘴上从善如流道:“小八知道了。”暗地里勾着小指,腹诽道:这丹络,系个结也这么板正,让本君费了好大功夫。
***
一炷香前
朱笺勾勾小指道:“那兄长,我先去啦!”见丹络背对他走向了一旁的几案,欲趁机将结解开,没想到丹络系的却是死结。朱笺无法,只好偷偷用掌火将其烧断,趁着无人注意轻手轻脚去向了炼丹房。
兜率宫除了添柴摇扇的仙童,本就无多少宫人。今日是兜率宫一盛事,所有宫人几乎都在大院中听各方来宾差遣,前去丹房一路上看守之人甚少,朱笺很轻易地就避开了他们。
来到炼丹房前,屋子大门敞开,正中摆放着一鼎丹炉,从炉壁的镂孔中还能看到六丁神火在稳稳燃烧,升起冉冉轻烟。
朱笺正欲抬脚进门,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丹房重地,老君竟也不设人把守,大门敞开,颇有几分请君入瓮的味道。
思及此前老君所说兜率宫机关重重之语,朱笺伸到一半的腿又收了回来,后退了几步。
他轻凝神力作扇形一扫,只见眼见不到一尺处突然现出了金色的符咒箓文,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大门处。
果然不出他所料,若方才冒失进入,怕是会惊动整个兜率宫,真成了王八。
朱笺盯着符文搓着下巴估摸了片刻,这符文似乎是老君自创,一时间也解不出来,还得从长计议。
他将整个符文只扫了一眼便记在了脑海中,趁着丹络未发觉马上回到了大院中。
一回来,就看到了一只探头探脑偷仙丹的孔雀长老。
***
诸位妖君仙君,上至神君今日来此都是因闻老君炼制成的金丹之名。据说这金丹整整炼了九九八十一个纪元,花了近一千年才炼成了这一颗,也难怪他宝贝似的里三层外三层护住。
诸君在兜率宫茶也喝了,其他仙丹也看完了,这老君葫芦里卖的药却迟迟不露出庐山真面目,不免有人心里着急,暗骂老君不厚道。
丹络听得诸神非议,也觉不应再拖沓,便让仙童去唤了老君,老君这才姗姗来迟,笑容满地出来了。
“诸位君神,稍安勿躁,老朽这就向诸位细细道来。”
老君走向八卦阵眼,用拂尘一扫解了金丹的禁制,小心翼翼地将外罩的琉璃罩取下。少了琉璃遮挡,这金丹散发的金泽更加明亮了几分。
“老朽不才,用了九百七十二年才炼出了这一颗金丹,名为‘九转回魂丹’,只要神魂犹在世间,这金丹便可仅靠一丝残魂重聚三魂,利用我这丹炉重塑七魄。”老君虽然语气十分谦虚,却掩盖不住他的欣喜之意。
在场诸人听言或惊讶或怀疑,陷入了沉默。
神祗陨落,魂先散天地,而归太虚。
利用残魂重聚炼出七魄,这和死而复生并无二致,鸿濛初开至今,从无先例。
魂归天地难再重聚,当年祖神与陵光神君是何等神力都难做到,就凭这一颗金丹能成?
丹络颇有几分嘲慢道:“依老君之意,有此金丹,我在世诸神真能寿与天齐了。”语气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有几个君神也附和道:“这世间有哪位神君能逃出生死,篡改生死之事?老君关在丹房太久,老糊涂了吧。”
朱笺凝着那枚金丹,陷入了沉思。
万物死生皆有定数,唯天地恒久。与天地同寿,是同自然之法抗衡,是为逆天。老君怎敢?
老君早就知道一语既出必会惹来群起而攻,他也早已做好了应对。“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吾道者,顺其自然,既已成之,必为道理。”
他始终相信,一切皆是有道可循,因此炼出这丹药,亦是道之所引。
青珂道:“可当年祖神陨落,南方太古神祗皆难逃生天,我等新神小辈,神力不及其万一,有何本事逃出生死?”
老君道:“太古神祗或许没有例外,但在座神君可还记得,魂散归来者,近千年间,就有一例。”
在座妖君与仙君面面相觑,不知老君所言何意。在座神君一言不发。
丹络听言默默攥紧了拳头,混沌初开至今,唯此一例——他的母神,彩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