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笙看到老爷子的动作，忽然间想到了母亲在厨房偷偷吃冷馒头的场景，微微觉得可惜。
之前看到老爷子把鱼扔掉，赵洛笙以为是嫌小，可这条差不多三斤呀。
最终，赵洛笙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老爷子，这么大的鱼怎么给放了？”
“我喜欢钓鱼。”老爷子低头重新挂上鱼饵，并没有抬头。“也仅仅是喜欢钓鱼。”
两句话差不多，但赵洛笙听的明白，即便如此，赵洛笙依然有些气闷，想到那三斤的鱼儿能炖多大一锅鱼汤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分外的大，赵洛笙生怕老爷子听见。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老爷子脸上似笑非笑的戏谑，不由得臊的脸通红。
一年半没有接触五谷杂粮，馋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洛笙只有厚着脸皮在心里安慰自己。
“怎么，想吃鱼呀？”老爷子指了指鱼竿包。“想吃，自个儿钓，看你有没有那能耐。”
老爷子一句话激起了赵洛笙的倔强，当即也不推辞，接过鱼竿找了个自觉风水极佳的位置坐下，穿线挂钩装的有模有样。
奈何沙河水太深，铅坠重量始终调整不好，浮漂进水就沉。
赵洛笙索信不去管他，由着浮漂下沉。
老爷子在赵洛笙忙活的空闲时候，又中了一尾一斤多的大鲫鱼，看到赵洛笙的动作，微笑的摇了摇头，这愣头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自己刚才激了他一下，若是一会空手而归，难免觉得掉面子。
老爷子想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尾鲫鱼放进了网兜。
赵洛笙也是有模有样的入定，水流冲刷着鱼线，经过鱼竿，如此细微的动作依然被灵识捕捉，等到信息传递回来的时候，赵洛笙已经明白自己选错了垂钓的位置，最佳钓点应该是老爷子前方凸起的地方，但自己选择了老爷子后面的凹槽处。
灵识感知，此处明显传递的涟漪更少，也就意味着鱼儿不多，能钓上来的可能性更小。
但想到自己刚刚坐下，再换地方难免给人留下一个浮躁的印象，索性就耐着性子守着鱼竿。
想找老爷子要些鱼窝，又不好意思开口。赵洛笙虽然能感应到鱼儿在水中的动作，奈何没有鱼往这边来，当真是无可奈何。
眼看老爷子一会一条的甩个不停，赵洛笙心里跟猫爪的一样。路过的人大多会停在老爷子身后观望一会，自然而然会忽略掉一个抓耳挠腮守着看不见浮漂的年轻钓鱼人。
赵洛笙装模作样的提了几次竿，其实心里明镜的知道压根就没鱼愿意张嘴咬过一口。
然而再次入水，赵洛笙明显感觉水中波动变的更大了，原本平静的水面也微微泛起了涟漪。
顺着水流的波动，灵识感应到上游波动剧烈，应该是上游开闸放水了。原本苦熬半天终于可以换位置的赵洛笙感觉到水中越来越多的波动朝着自己的钓点汇集当即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嘿，老爷子，上游放水了，你那位置可不怎么好钓了。”赵洛笙好心提醒道。
“呦，你这空军懂的还不少，那之前你窝那破地方钓水草呢。”老爷子毫不客气的揭了赵洛笙的老底。
赵洛笙本就是个门外汉，当即也不生气，嘿嘿笑道：“这不是尊重前辈，怕抢了您风头吗。”
赵洛笙说话的同时瞬间感应到水中一股大了好几倍的波动游走在自己的钓点附近，顾不得闲聊，赶紧抬竿，将鱼饵丢在波动附近。
“流动水凹槽聚鱼，你这小子不打窝不漏漂能钓上来个屁呀，白糟蹋好钓点。”
老爷子话音未落，赵洛笙猛的提竿，只听“嗖”的一声，鱼线瞬间被崩的笔直，鱼竿迅速的被拉弯。
这个声音就是钓鱼人听见最美妙的天籁之音。
这鱼的力道之大硬是将赵洛笙往前拉了两步。
老爷子一看水中的动作便知道是中了大物，再看这愣头青使蛮力硬拔，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再好的鱼竿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呀，竿断是小事，鱼拉不上来想着就气闷。
老爷子顾不得管自己的鱼竿赶紧小跑过来想要帮忙，结果还未走近就发现愣头青已经改变策略，溜鱼有模有样。
赵洛笙也是一头的汗水，他虽然猜到水中的东西个头不小，但没想到力气这般大，若非灵识接受信息后找到最有效的方法，鱼竿估计在第一次角力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赵洛笙提着鱼竿被水中巨物折腾了十分钟，已经是腰酸背痛，水中的鱼儿也已经精疲力竭，渐渐浮出水面。
好家伙，足有十六七斤重。
老爷子忙着帮赵阳操起了大鱼，也是打心眼里高兴，钓鱼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没看出来，小伙子扮猪吃老虎呀。”老爷子取出随身携带的电子秤一称，十六斤七两。
赵洛笙不好意思的笑道：“运气，运气。那个老爷子说话算话吗？这鱼归我？”
“嘿，德行。我孙芳州说话向来算话。”老人说完话拍了拍大鱼，叹了口气。
“哎呀，可惜你呀，与我这老头有缘无分呀。”
“老爷子，要是让您来处置，这鱼您是不是仍然给放了。”赵洛笙好奇的问道。
“是呀，我只是喜欢钓鱼，但钓上来不一定就必须要吃的。”孙芳州看着赵洛笙说道。“兴趣和杀生是两回事。”
赵洛笙看着老爷子的眼睛，明显能够感觉到老爷子是想让自己放掉大鱼，赵洛笙可是想着拿回家为母亲改善伙食，可不能说放就放，当即反驳。
“老爷子，此言差矣。”
“哦？给说道说道。”
“老爷子钓鱼用的何物？”
“蚯蚓。”
“蚯蚓可算是生灵？”
孙芳州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虽未开灵，但也算。”
“那将蚯蚓穿肠挂肚本就是杀生，况且还用它做诱饵，用带着倒刺的勾扎穿了鱼儿的嘴。”
老爷子听赵洛笙这么一说，当即觉得钓鱼这么个很斯文的兴趣变的异常血腥。
赵洛笙并未打算停止，接着说道：“最主要的是你们还要拿鱼儿的挣扎当乐趣，直到把它盘的精疲力竭，拉上来之后再心满意足的放掉，觉得自己慈悲，实际上说不定还会再让他受一道罪。”
赵洛笙本来想说“假惺惺”，但看老爷子难看的表情，愣是没敢说。
孙芳州被赵洛笙忽悠的一愣一愣，半天没缓过来劲儿，不由得怒道：“唉，滚滚滚，臭小子歪理邪说，坏我清净。”
孙芳州说完，将鱼篓里的鱼扔给了赵洛笙。
看到老爷子的动作，赵洛笙心里一暖。萍水相逢的路人，肯倒出鱼篓里所有的鱼，已经是大善了。
赵洛笙想到之前自个儿的强词夺理，不禁有些惭愧。
“鱼儿呀鱼儿，你们与孙老爷子的是缘分，与我赵洛笙的是劫数。各位呀，让我来做这个行刑人，这一世，缘灭劫消。”
赵洛笙蹲下身体，将鱼儿装起喃喃自语道：“大丈夫，立于天地，当无愧于心。”
孙芳州看着赵洛笙远去的背影。
好一个，无愧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