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来得早，不到酉时天已黑了，此时的慈庆宫没有掌灯，佑樘一个人坐在殿前，等待着。
“锦衣卫杨千户求见！”
几乎是在听到通报的第一时间佑樘就大步上前迎过了杨硕进。
此时的硕进表情复杂，冲着面色焦急的太子行了一礼，快步将佑樘带到了殿内关上了殿门。
“如何”神情焦急的佑樘见到此时硕进的表情心里已有了不详的预感。
“过了。”只需两个字，立马让佑樘大喜，可硕进此时的表情依旧凝重。“皇上已经知道张凝浠的身份了！”硕进将今日甄选之事一一道来，说得佑樘忐忑不安，
“张凝浠？”没错，硕进是说的张凝浠三个字，这让佑樘的心一下子又被提到了嗓子眼。那日，佑樘让王公公安排二人在角楼见面。虽然相隔那么远，佑樘也看到了父皇的身影。他虽匆匆离开，但王公公回来报，父皇与子琪相谈甚久，难道是那日父皇起的疑？
“殿下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您应该知道。”硕进看着佑樘一点一点皱起的眉头说得认真，“她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新奇的点子没人知道，越是到了最后她越无法隐藏，锋芒毕露是早晚的事。”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佑樘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从那日起父皇就已知道了自己与子琪的关系，直至今日父皇也没同自己提起，那么至少他是不反对的。从小到大，父皇因为对母妃心怀愧疚所以对自己一直宠溺，现在让父皇知道自己的心意，至少在五日后的殿选中也能让父皇对子琪另眼相看。
“硕进，今日甄选的前三甲还有哪两位？”佑樘收起了心里的不安，开始认真谋划起来。
“前三甲另两位分别是惠州副长官之女孙婷玉、国舅外侄万红染。”能进前三者都不是善茬，特别是这个万红染。
“资质如何？”
“跟子琪比起来……”硕进有些为难，毕竟是看着子琪一步步过来的，“更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特别是万红染，各项比试成绩都十分优异。且以万国舅的身份，在朝中支持者甚多。”
“支持者？他们以为是在选什么？哼？”听到这里佑樘更是不屑一顾。
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了解。父皇虽独宠万贵妃，还为她连废两后。但身为君王，多疑和忌惮是不变的通病。万贵妃虽过世多月，但其外戚势力依旧不减，本就是父皇的一块心病，此时朝中仍有这么多人支持万红染，那父皇就更留不得她。此女不足为惧。
倒是这个孙婷玉，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女子无人扶持走到了三甲定不容易，手段可想而知。
“硕进，”佑樘想明白了这些，心里也大概有了底，“子琪现在三人之中应算是最差的一个。本就没参加最后甄选被破格入选，已难服众，五日之后的殿选，除了父皇、皇后和本宫以外，还会有很多后宫嫔妃及皇室宗亲参加，到时候恐怕她更难以一己之力胜过其余二人。”
佑樘坐下来，端起茶杯，细细想了一刻，“你亲自去一趟司礼监，找赵公公，就说本宫接受他的投诚了。从明日起，你让他把这些日子以来后宫保密的所有出自储秀宫的新点子全部放到后宫去。让后宫那些个妃子、娘娘们全都知道这些玩意儿都出自秀女张凝浠之手。还有，”
佑樘又泯了泯茶，“告诉灵毅，撒下去的网，可以收了。”
这两天，子琪明显的感觉到待遇不同了，是因为封了淑女的原因吗？身边开始有小宫女伺候了，也不用天天受管事太监责骂了，就连老对手李公公的脸也变得慈祥了许多。看来确实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这会儿，不仅待遇变好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不仅不用天天见着万红染那张高傲的脸，还能时不时的召清秋到储秀宫来，虽然是以练习曲目的理由，但一下子又像回到了以前，还是让子琪开心了许多。
“子琪，你一点也不担心明日的殿选吗？”清秋一边与子琪合着拍子一边问着。
“当然担心啦。”子琪嘬了口淡茶，没有抬头，“但是有你天天帮我看着她俩练习，我也就放心多了。”
“还说呢！你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嘛。”说到这，清秋倒有些不能理解了，“你接我入宫，帮你也就算了，还让我帮她们奏乐，还选的都是些你新做的乐器送过去。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嘛？”
看着清秋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子琪乐了，“我就是要你带这些乐器过去呀。你想想，到了这个阶段了，她俩也知道我不会再送新歌给她们，她们也只有仰仗你这些个新奇的乐器帮她们争点光。但你再想想，已古代这些高山流水意境高远的曲子配上我这些现代的乐器还能有那种感觉吗？所以，最后一场，我们更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次我们不加任何华丽的修饰，只要古筝一个乐器就行。”
虽然子琪那么胸有成竹，可清秋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明日，一定不会太平。
殿选的清晨，比平日还要冷。
很快就要到春天了，我想这也许是冬天为了努力证明自己存在过而下的最后一场雪。
子琪艰难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好怀念以前的羽绒服和雪地靴，好怀念每次出门前妈妈往我衣服里塞的暖宝宝。可是都过去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后，传来了小宫女略带试探的声音，“张淑女，奴婢是来为你梳妆的，请开门。”
“不用了，”一向不习惯别人服侍的子琪，自从自己受封后一直没要求过这些，所以小宫女们懂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今日的子琪为自己准备了一套纯白的襦裙，没有任何的修饰，甚至连妆都没有多化，只是细细的为自己描了柳叶眉。
今天的表演，皇帝皇后会在，佑樘也会在。这算是几个月来，我们最正式的一次见面，我只想让一切回到最初，就如同我们是初次见面一般，给他留下的感觉不用太浓烈，淡雅就好。
很快，巳时一过，天已经大亮了。
今日的保和殿甚是热闹，大殿内坐满了皇室的宗亲子弟，大殿玉帘后也挤满了后宫来瞧热闹的妃嫔们，正殿上两个正位现在依然空着。
“静妃姐姐可知今日殿选三名淑女什么来头？”坐在玉帘之后的妃嫔们在等候开场之前，也没闲着，品茶八卦一样不落。
“妹妹没听说吗？”被唤作静妃的这位看来也是常听八卦的好手，一听到身边的丽妃消息这么不灵通，立马开始为她介绍起来，“今年三名秀女，好像一名就是国舅的亲侄女，名叫万红染。”
“对、对、对，”这边一听到有八卦聊的顺妃，立马也参与了进来，“听说前些日子的九宫棋也传自储秀宫，出自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淑女，叫张什么的。”
“孤陋寡闻了吧！”当中坐着的敬妃，一边扬着双手的手套，一边像掌握了第一手新闻一样得意洋洋，“你们手里的手套，脖子上的围巾，这些新奇的玩意都出自储秀宫一人之手，张凝浠。”
这个陌生的名字一说出来，大家都纷纷摇头，从来没听说过呀。
“知道前几日德妃姐姐宫里那些个歌姬口中唱的，让你们连连称赞的曲子是谁写的吗？”
“也是这个张凝浠？”
“当然了！别看她家世普通，可才情绝对算一流！”
……
这玉帘后面谈论的是谁呀？是张凝浠吗？怎么听着说得跟天上有地下无一般，真让了解她的人难以接受呀。
这边，再掉转头看看殿中做的宗亲皇室们。
万国舅一脸的愁容。自甄选红染得胜后，万国舅身边的群党们一个个莫名被抓。给的名头都是些毫无关联却让他们有去无回的罪名，真是让万国舅心感不安呐。似乎他们都是各个犯事，不牵连与他。但身边的支持者一个一个的少了，让他万家的根本都动摇了，也一定不会是小事。
本来这次的胜算挺大的。红染自身的条件，再加上万国舅背后这些人脉的推波助澜，成功的机会十有八九。可今日身边的拥护者居然一个都没有出现，那他只有铤而走险了。
万国舅悄悄叫来身后的心腹小太监，低身吩咐了几句后，小太监消失在保和殿里。
但这一切做得虽细，却依旧没有逃过负责今日保和殿安全懂得锦衣卫杨千户的眼睛。
此时的万红染三人，已经早早到了保和殿偏殿做准备。
万红染的高傲冷艳，孙婷玉的美艳多情都狠狠的将一身素雅的张凝浠比了下去。就连此时在一旁为三人整理舞蹈道具的小太监见了张凝浠也连连摇头。
我真的有丑到这种地步吗？子琪连忙跑到镜子前上下打量着。很不错呀，我可是coss的小龙女！
“哼！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又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声音，子琪不用看也知道是万红染。
“对呀！张凝浠你是要去奔丧吗？”孙婷玉笑得夸张。和万红染在那一唱一和的，对手戏演的不错。
但子琪这次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误了。自己总是跟着自己的审美观在做事，却忘了，自己此时身在大明朝。如果今日自己一身白出现在大殿之上，说不定真的会还未表演先被治个大不敬之罪。哎！如何是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