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风早知会被青月门的人绑到牢房,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坐青月门的牢。瞒报寿妖、魅妖的行踪、私自放走寿妖、魅妖等罪名,都让他来过这个牢房。
旁边的牢房中,是两个寿妖,形容枯槁,看似年纪很大,此时正扒着栏杆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笑道:“真是奇怪,青月门向来囚禁的都是妖,今日怎么囚禁了一个人?莫非这是一个魅妖?幻化的人形倒是英俊,就是额头上一道天疤有失整体容貌。”
两个寿妖说的是妖语,但是杨小风听得懂。青月门的人,自踏入青月门之后,便要学习妖语,以便能够与控制的小妖交流。
另一个寿妖道:“那可是天疤,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
“天疤啊,我看倒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又不能算命,怎么知道不是好兆头?若是我没有记错,以我七百年的经历,拥有天疤的人,最后都大富大贵,不可小觑。”
杨小风懒懒地看两个寿妖一眼,懒得搭理他们。这些寿妖一般没什么灵力,攻击性也不强,是以青月门可以直接抓捕,且多数会被囚禁在青月门牢狱之中。若是风雪山的风雪塔有了空余位置,太玄道弟子才会来牢狱之中,将这些寿妖提走,放入塔中焚化。
这是两个将要死掉的寿妖,不仅没有唉声叹气,倒是对杨小风额头上的伤疤感兴趣得紧。
“喂,你是人是妖?”其中一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小风问,“若是妖的话,说说,是哪个家伙把你抓进来的。”
另一个说道:“青月门的人,我们哥两个熟悉得很,只需说出容貌,我们便可道出他姓甚名谁,如果有朝一日妖族复兴,你便可找到那人复仇。”
杨小风微微睁开眼,看着两个寿妖,心里不住发笑,却仍面无表情。
两个寿妖相互看看,又相互点点头:“看来不是咱们妖族。”
这时,牢房外走来一个中年狱卒,边开狱门边朝着杨小风喊道:“杨头,你可是闯了大祸啦,青月使田大人可是火冒三丈,看起来非要扒你一层皮不可。”
杨小风站起身来,拖着粗重的绳子,往外走去。旁边的两个寿妖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上。直到杨小风身影消失在拐角,其中一个才叫道:“妈呀,原来他是追寻厉妖的杨小风,我说怎么感觉脖子一阵凉,想起那道天疤,我现在才后怕起来。”
另一个道:“但是他既然是青月门的人,为何青月门又把他关了起来,还要扒下来一层皮?”
“我看事出有因,只不过咱们身在狱中,这好戏是瞧不到啦。”
“你不是说只需说出容貌,便能知道姓甚名谁?怎么偏偏没认出来这个让厉妖都忌惮三分的杨小风?”
“是啊,关键是没人说出来啊!我可没说看到就认识,只有描述出来,我才能判定。”
“青月门有几个额头带天疤的?”
“没有说过杨小风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天疤啊。”
“只是以他凡人体质,厉妖轻而易举便可将他结果了,为何还会忌惮他?”
“这你就有所不知,每一个青月门的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太玄道的弟子。如果贸然对青月门的人下手,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个杨小风身后看来跟着的是个大人物。”
“恰恰错了,杨小风身后跟着的,听说是太玄道最没用的弟子。”
“那为何他还活得好好的?”
“谁能肯定这个最没用的弟子打不过厉妖?”
“……”
“即便是咱们妖族,对于真真假假的事情,也是谨慎得紧,没有妖愿意试探送死。亏你活这么大年纪,这点经验都没有,怪不得被抓。”
“你不也被抓了?”那寿妖继续说道,“所以,他能活得好好的,还接二连三地引导太玄道诛杀了不知多少厉妖!”
“这个人内心之中有一股恨意,这股恨意,我离着他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不得了,若是他修了太玄道,可真没有咱们妖族的盼头啦!”
这些话杨小风都听进了耳朵里,却仅是一笑而过。
他曾经想过上风雪山,修炼太玄境界,盼着有朝一日,可以直接面对厉妖,用手中的短刀,直接刺入厉妖心脏。
但是,若想上风雪山太玄道修炼,必须经过试炼,冲破重重关卡才能有资格成为候选弟子。近二十年间,听闻能够入太玄道的寥寥无几,不是天资禀赋奇高,便是吃了奇珍仙药,才能突破重重关卡。
所以,他从未想过去风雪山,即便是有时从山脚经过,也仅是抬眼望一下山顶皑皑白雪以及那座在风雪之中历经沧桑的风雪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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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月门正堂,田蒙一身戎装,长发挽起来,显得干净利落,但是红彤彤的脸上,是一股股的杀气。这股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直接杀向了杨小风的眼睛。
杨小风也不下跪,只是站在大堂正中,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众人,眼睛也只看着田蒙头顶上那块写着“天道如是”的牌匾。
田蒙心中充满了愤怒,作为青月门的青月使,肩负着防御妖族的大任,多少妖族藏匿在天下各处,伺机而动。青月门人没日没夜追寻妖族踪迹,线报飞来堆积如山,哪曾想这个杨小风竟然还有工夫跑到讨捕司跟武然打了一个赌!
关键是这个赌是在讨捕司衙门里打下来的。这是青月门的难堪,是她田蒙的难堪!这个杨小风到底是多傻,才去跟讨捕司打赌!不管这个赌到底是什么样的赌,今日她都下定决心好好教训这个总是不怎么听话的杨小风!
田蒙杏眼一瞪,对着堂下的杨小风喝道:“你可知犯了什么错!”
杨小风鼻孔里慢慢呼出一口气:“不知。”
其实,他心里确实不知犯了什么错,仅仅是跟武然打了一赌,不犯法纪纲常,也没有违背天道,错在哪里?
“错在你跟讨捕司打赌,跟武然打赌!纵然是你一个人跟他打赌,但是你是青月门的人,那便是青月门跟讨捕司打赌!你这是给讨捕司抓青月门把柄的机会啊!”田蒙一连串说出来,恨不得让杨小风立刻下跪忏悔。
杨小风抬眼看看这个满脸怒气的青月使,慢慢道:“难道这不是青月门拿讨捕司把柄的机会?”
田蒙心头一震:“怎么说?”
“虽然皇城上下都知道青月门和讨捕司打了一个赌,但是没有人知道是赌什么。田大人,你不问问这个赌是什么,怎么就能判定青月门会输?”
田蒙立时问道:“什么赌!”
杨小风走到田蒙的台案前,此时他离着田蒙非常近,近到能够听到田蒙的呼吸声:“春元节,冥都府有大计划,谁先找到暗线,谁便赢!”
田蒙厌恶地将杨小风呵斥下去,但是对于这个人,她还真不忍踢出青月门。多年来,多少厉妖的线索都是他没日没夜寻来,纵然他有些不知规矩,田蒙也都忍了下去。
“青月门只管妖族余孽,无权巡查其他事务,暗线既然是冥都府之事,青月门怎么好插手去查?你这还不是将把柄亲手交给了讨捕司!”
杨小风轻声一笑:“难道妖族就不会勾结冥都府,做下这件大事?而且,冥都府之人潜入皇城,必然使用暗渠,明里面也不敢大摇大摆进来。暗渠多被密云楼妖族把控,若是想查这个冥都府暗线,怎么也要先从这里查起。讨捕司对妖族一无所知,这不是把机会亲手交给了青月门?若是查明真有劫难,青月门便立了头功;若是谎报,这个赌便无输赢,青陵皇城无恙,这岂不是正好?相比之下,这一个小小的赌,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田蒙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怎么听来,都觉得是青月门占了先机,她一心想让武然出丑,此时听杨小风一讲,确实是好时机,便点头道:“好!既然赌是你打的,这个事交给你,若是被讨捕司赢了,我第一个要扒你的皮!”
杨小风早知道会是这样,而且青月门也不会有人过来协助。这个青月使田蒙也早就考虑周到,若是查明了真相,那便是青月门的功劳,若是输了,青月门自然会以杨小风私自打赌为由,将这个黑锅甩出去。
所以,从踏进讨捕司,杨小风便知道往后的十余日便不会安宁,说不定要没日没夜去寻查。现在他倒是有点轻松,至少青月门允许他去查冥都府的事情。他更有私心,想趁着查这条暗线的机会,将暗渠内隐藏的厉妖诛杀干净。
皇城的暗渠是指暗中将皇城之外的有罪之人或妖族混进皇城之内的一帮人。这些人为了利益,不惜勾结妖族,在青陵皇城布下了无数的暗网,以方便将目标混入皇城之中。这给皇城的稳定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是,也不知是为何,暗渠牵连的人和妖总是除之不尽,更有厉妖从中扰乱,给讨捕司带来了很多麻烦。
虽然青月门数次引着太玄道弟子诛杀了不少的妖族,但是对背后控制暗渠的人,毫无办法。这次,杨小风已经想着如何利用讨捕司,将暗渠的妖族扫荡,以绝后患。
决心已下,杨小风转身便要离开,却又被田蒙喝住。田蒙指着堂下一个亦是戎装的女子道:“她跟你一起去!”这话中的口气,不容反驳。
杨小风斜眼看了女子一眼,他知道这个女子叫做叶云儿,是田蒙的心腹。此时,田蒙将她派到自己身边,不过是为了监控行踪,及时得知事项进展罢了。
叶云儿向着田蒙躬身,便走到了杨小风身边。
杨小风立时便闻到一股花香,这是百濯香的香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这种香也是他心中的痛,是以从未跟叶云儿有过接触。
所以,在叶云儿走过来时,杨小风本能地离着叶云儿远了两步。
叶云儿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虽然她是青月门左右使,归根还是女儿身。她发觉杨小风不愿意接近自己,自然是以为杨小风讨厌自己。
女为悦己者荣,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叶云儿轻哼了一声,忽然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刀光一闪,朝着杨小风划来,迅疾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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