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很容易就会被年乞儿看出不对头的,可她现在正郁闷着,站在旁边望着木墙出神,更是没注意到皇甫晨曦的表情。
‘我的话说重一点,你觉得她们可怜,那你自己呢,你到现在为止知道你的死因么?怎么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仙沦落到只有一缕命魂的地步?’
‘分魂离体,最多坚持得了七七四十九天,你还有多少时日?若找不到魂器,你连第五十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黎暮初说的这些话直击要点,就像是被按了重复键一样,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响,挥之不去。每每回荡一遍,就变得越发迷茫,她在刚得知只是一缕神魄的时候浑不在意,可转眼到现在又真能做到浑不在意么。有无数的问号和谜团浮起,当时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怎么会依附融合在一株车轴草上……
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这些恐怕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皇甫晨曦替躺在床上的皇甫魅夜擦洗好后,就把帕子放进铜盆里往门口走去,似乎想到什么,又回过又来望向看起来正在自责中缄口不语的年乞儿:“乞儿,我还要出去置办明天要用的东西,吃晚饭你就不用等我了,天黑之前我会回来的。”
皇甫晨曦也只是在强颜欢笑,避免让年乞儿不放心,以前就算在冥府的时候,也都有皇甫魅夜的庇佑和保护,从没受过一点伤害。可如今……就算是拼死与闻人琼宇同归于尽,也要让皇甫魅夜有活下去的机会。
耳边的声音愈来愈近,年乞儿回过神儿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噢,好吧,那你一个人要小心点……”
“知道啦。”在她呆愣的时间里,皇甫晨曦已经走到厢房外,在拉上木门之际朝里面回应了一下。只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随后就不再有动静,应该是走远了。
年乞儿环视着四周,就连昏睡中的皇甫魅夜都被皇甫晨曦打理好了。感觉无事可做,又想起现在处境,想起黎暮琛说的话,一股烦躁的感觉从心头涌起,思绪万千。最终坐到方桌边,觉得心烦得焦躁,捏着拳头使劲的锤了几下脑袋,直到疼痛感传来盖过那种烦躁,才感觉好了些。头一歪,便扑在方桌上,脸埋在双臂间,至少这样能好受点。
让她忧心的有两件事,第一个皇甫姐妹的刺杀闻人琼宇的任务,要是不能成功,就算从闻人琼宇的手底下逃了出来,冥府也不会给活下去的机会。两头都是死路,只不过一条比较紧,一条比较松。如果顶替上皇甫魅夜和皇甫晨曦一起行动,成功的几率也还是有的,可黎暮初那里……
第二个也就是她自己的事了,首先从当初怎么死的开始设想,大抵也不是自毁元神什么的,谁吃饱了撑的会这么做。那就只有谋害这一条可能性比较大了,谋害她的人又是谁呢,估计也是得有深仇大恨吧。
现在是以车轴草妖的名义自居,应该也就只有黎暮初看出她只是一缕神魄,本来找寻三魂六魄就及其困难,一旦被谋害她的那人知晓,恐怕就难于上青天了。
“扣扣扣——”
这里是三楼与噪杂的一楼本就隔得远,打破安静的敲门声更加显得突兀,年乞儿猛地抬起头来,奇怪的看向关着的木门。
店小二一般不会主动的来找租客,要是有什么需求也是随叫随到,但这个时间段临近饭点,店小二是不可能有时间上来打扰租客的。其次,她根本就没几个认识的人,皇甫姐妹是从冥府出来的,说来也不会有太过熟悉亲近的人。
难不成上官舒婷从无尽苦海里逃了出来,特意追到这里来寻她的仇?想来也不应该呀,是她被上官舒婷利用,隐瞒欺骗,到头来被记恨的人还是她,有点说不过去啊……
“扣扣扣,扣扣扣——”敲门的人见久久不得回应,不厌其烦的继续敲。想来是有得不到回应,便把门给敲个窟窿出来,好瞧瞧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人:“有人在吗?”
听这话音,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年乞儿不禁听着觉得更和上官舒婷的声音一样了,就坐在凳子上犯怵,不敢去开门,也不敢回应门外那人。虽说有些杯弓蛇影,但万一真是呢?
“有人在……你是要找谁吗?”年乞儿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了,都快成草木皆兵了。一面向门外的人问着,一面拉开了木门。
木门没有多结实,最多一个门栓,要是会点法术的轻而易举的就近来了,不会法术力气大的话也可以很容易的把门撞开。但话说回来,这样粗鲁的行为总是有些不礼貌,好言好语的说话行事,就算只是路人日后也不会觉得尴尬。
似乎是听到她的声音并非是敲门的人要找的人,当下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敲错门了。
等年乞儿打开门的时候,正巧看到那个敲门的人退了一步,往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是这里没错,然后突然记起装柜的说这里还有个同行的人一起住,想来就是这开门的人,才继续审视开门的年乞儿:“哦,请问这位姑娘,皇甫晨曦和皇甫魅夜是住在这儿吗?”
年乞儿一开门就看见一袭紫色衣衫的女人,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可能是那人戴着一方淡紫色面巾的缘故吧,只看得到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和抹了脂粉的额头,想来也长得不错。
过道里也只有这一个人,估计就是刚刚在敲门的人。
“您是……”她认真瞧着眼前的人,印象里没有,大抵之前也没找过皇甫姐妹。不过瞧这样子也不像是寻仇的怨灵,先不管上官舒婷的人在哪儿,反正别半道碰上就是万幸了。
“我叫纳兰德雪,是皇甫晨曦和皇甫魅夜的朋友,她们都不在吗?”纳兰德雪看见开门的人微微有些吃惊,走近了些,待看清年乞儿的面貌后,随即也就和颜悦色起来。
年乞儿初初听见纳兰德雪的声音就跟发嗲似的,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蛮不舒服的。却是没有露于言表,这只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话罢了,一时间难以习惯,也有天生这般声线的人,不足为奇的。随后便把门拉开,好让人进来:“晨曦她有事出去了,魅夜她昨天受了点伤,现在还没醒。”
纳兰德雪一听见魅夜受伤这几个字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貌似对于皇甫姐妹的情况比较上心。绕过站在门口的年乞儿,急急忙忙的闯进房间:“皇甫魅夜的伤很严重吗?”
看样子此行,纳兰德雪就是专程来找皇甫晨曦和皇甫魅夜的,得知有人受伤的消息也就比较担忧了。
年乞儿眼看着这不请自进的纳兰德雪,只因与皇甫姐妹认识,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兀自的关上木门,走到方桌边,愣愣的站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就连照看病人这一活计都被人抢了不是……望向正坐在床边探望皇甫魅夜的纳兰德雪:“还好,病情算是控制下来了,只不过人还没醒。”
她并没有把实情告诉纳兰德雪,不能确定这位自称是‘朋友’的女人与皇甫姐妹的关系如何,是敌是友?总不能听信片面之词,就擅自做主和盘托出吧,万一事情不对,那岂不是又害了皇甫姐妹?只有静观其变,等着皇甫晨曦回来再说,是目前最为妥当的处理方法。
“那就好,人没事就好。”纳兰德雪看着昏迷中的皇甫魅夜的气色都算比较正常了,只不过脸色还有些苍白得过分。就把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少女身上,似乎对她也是比较关注的:“皇甫晨曦出去的时候,是姑娘一直在照顾皇甫魅夜吧,真是麻烦你了。她们姐妹独自外出我不放心,事后也就跟了出来,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嗯……”年乞儿和纳兰德雪算是初识,并不熟悉,也就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最多也就说明一下皇甫姐妹的现况。
对于刚刚纳兰德雪说的话,还是可以分析出一点信息量的:可能真的是朋友关系,得知派给皇甫姐妹刺杀闻人琼宇的任务有些棘手,便匆匆敢来相助,看能不能帮上点忙什么的。但至于是不是她设想的那样,只有皇甫晨曦能解释了,公然问纳兰德雪的话,掺假成分会上升不少,本就没什么可信度那么一问也就几乎没有了。
“姑娘是何许人也啊?芳名是……”纳兰德雪转过身子,对于皇甫姐妹的近况和年乞儿的来历相比,很明显是对后者更有兴趣。有丝巾掩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过眼底却是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笑意。
“喔,我叫年乞儿。”年乞儿面对纳兰德雪的审视眼神,礼貌的回了一句,站在旁边越发觉得尴尬。然后就低下头,用左手食指抠着右手手掌上的茧子,这些茧子就是在村子里跟公羊伍金一起训练时,留下的茧子。两只手上都有,但也不会妨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