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回到纪府后,穿过廊道,走到后院,走上二楼,小心推开顾容嵩的房门。
“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顾容嵩斥道。
桑榆心虚,假装镇定开门,“什么偷偷摸摸的,我敲门了。”桑榆走了进去,见顾容嵩在窗台下摆了张矮桌,矮桌上摆了零零散散,杂七杂八的瓶子。而顾容嵩则随意坐在一角,捣弄钵内的药材。
“你今日捣弄了几颗药丸?”桑榆翻了翻矮桌上的药瓶。
“你的药吃完了吗?不是还有三颗吗?”
“唔,唔,今日吃完了。”桑榆撒谎道。
“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吃药吗?怎么今天还主动吃药,还吃那么多?”顾容嵩质疑道。
“呃,呃,呃。”
“说实话。”顾容嵩严厉开口。
“我的钱袋子被偷了。”桑榆一秒变脸,委屈巴巴开口。
“哎呀,你居然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偷,桑榆,你不行啊。你的武功去哪里?啊?啊?”
“什么嘛,他是在闹市区抢了我的钱袋子,无声无息,要我如何防范?义父,不要说那么多,您还是赶紧做些药丸出来,不然那天我复发了就不好?”
“什么复发,尽说些晦气的话。”顾容嵩打断桑榆的话。“今天吃药了吗?”顾容嵩接着问道。
桑榆摇头,“还没?”
顾容嵩瞄了瞄铺在地上的药材,尔后,随手从矮桌上拿了一个小盘子,准确无误的把药材放到盘子里,之后递给桑榆。“三碗水煮成一碗水。”
“还需要别的吗?”桑榆接过,问道。
“不用。不过这剂药药效不大,只能暂时让内伤复发缓慢,而不能修复内伤。百毒丸还需要几天才能制成。”
“哦,知道了,我先去熬药。”
“嗯。”
桑榆捧着盘子离开顾容嵩的房间后,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桑榆把盘子放在书桌,两手扒开药材,将一昧昧药材分离开来。桑榆一手掂量药材,一手将其记录在纸上。
一刻钟后,“桑榆,你熬好药没?”顾容嵩喊道。
桑榆急忙将纸张和药材一股脑的塞进柜子里。桑榆假装淡定走出房门。
“你怎么从房间出来了?”站在廊道顾容嵩问道。
“我刚刚吃完药,打算躺会。”桑榆编了个借口。
“哦,是吗?”顾容嵩怀疑道。顾容嵩打量桑榆几眼,桑榆被盯的浑身不自在。
“不说了,我有些累了,回去躺会。”桑榆赶紧走回房间。
“神经兮兮。”顾容嵩嘟囔一句。
蹲在门口的桑榆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当听到门关的声音,桑榆才松了一口气。桑榆缓缓起身,走到书桌,拉开柜子,见里面的药材全都散落。桑榆赶忙收拾好散落的药材后,将刚刚揉成一团的处方纸工整展开,工整的字迹被扭曲的不成样子,桑榆叹气,认命的重新抄写一份。
抄写完后,桑榆将其折叠,藏在腰间。桑榆偷偷摸摸出门,小心翼翼穿行顾容嵩的房间。
“桑榆,又想跑哪里去?”顾容嵩严厉质问的声音传出来。
桑榆无奈停下来,“没去哪里。”
顾容嵩打开房门,问着僵直站在房门外的桑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你今天很古怪。”
“没什么瞒你,我只不过饿了,想出去吃饭,但怕吵到你,所以便静悄悄的出门。”
顾容嵩扫视桑榆几番,尔后开口道:“我也饿了,一起出门吧。”
“嗯嗯。”桑榆乖顺点头,手默默塞进腰带里。
“还不走?”顾容嵩转头,不耐烦开口。
“来了。”桑榆跑过去。
顾容嵩和桑榆这次找了另一间食肆吃饭。
“喝酒吗?”桑榆道。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喝酒吗?”顾容嵩反问道。
“今天见你辛苦,所以想慰劳慰劳你。”桑榆一本正经撒谎。
“不,不了,今天要把药丸做好。万一,你突然受伤,就措手不及。”
“何时对我这么好了。”桑榆的筷子不停戳着碗里的米饭。
“要是你死了,以后就没人养我了。”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哄一下我。”桑榆撒娇道。
“好,好,我哄你。”顾容嵩夹了一筷子豆角到桑榆的碗里。“现在我可以哄你,以后你嫁人谁哄你?”
“嫁人?我可是个麻烦,谁敢娶我?”
“谁说你是麻烦?还耿耿于怀?”
桑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不想太过明显提起,勾起自己的痛苦回忆。桑榆摇头,“没有。只是不愿意嫁人而已。”
“等你遇到了,你可不是这样说。”
“或许吧。”桑榆耸肩开口。“吃好了吗?”桑榆抬头看了一眼顾容嵩。
顾容嵩用手帕擦了擦嘴后,“嗯。”
桑榆喊来小二,结了帐,尔后和顾容嵩离开。
“你先回去。我有些东西要买。”桑榆支开顾容嵩。
“你小心点。”顾容嵩嘱托桑榆。
桑榆摆手,和顾容嵩往相反方向走去。顾容嵩目送桑榆。
桑榆步行到水月坊,见一倩姑娘站在门口,引得不少客人和路人多看几眼。
“一倩姑娘。”桑榆轻轻唤了一声。
“桑榆姑娘,你可来了。快请进。”一倩惊喜开口。
“不了,这是药方,可以暂时延缓内伤的复发。至于修复内伤的药丸,我迟些才能送过来。”桑榆从腰间处拿出药方给一倩。
一倩低头,摩挲手里的药方,暗嘲一声,“迟些,他可能没有迟些了。”
“什么没有迟些?”
一倩摇头,强笑道,“桑榆姑娘。谢谢你的药方。”
“那我先走了。”桑榆作了个揖后,便匆匆离去。
“我们回去吧。”一倩朝婉儿道。
“子颜哥哥,刚刚桑榆姑娘给你送药方。她说这药只能暂时延缓内伤复发。至于修复内伤的药,还得迟些。”一倩坐在床边,温柔告诉子颜。
子颜作势起身,一倩赶忙扶起他。“子颜哥哥?”
“我想出门一趟,去清音阁。”
“清音阁?”
“我想给桑榆物色琴弦,这是一把好琴,不能白白委屈它。”
“可是你的身体?”
“不打紧。”子颜摆手。一倩见其倔强,不愿太过劝他,只能随他。
“哎呦,今日吹什么风,把你们两位吹来?”清音阁的胡老板从店铺中跑出来,迎接从马车下来的一倩和子颜。
“胡老板,我想买根琴弦。”子颜开门见山道。
“这还不简单,来,琪雅,把我们店里最好的琴弦拿出来,给子颜琴师挑选。”胡老板吩咐店里的小童。琪雅迅速从柜子底层捧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长条木盒子,捧到左侧的偏厅处。琪雅将木盒子恭敬放在矮桌上,尔后打开木盒子,见三根通体银亮的琴弦被置于柔顺的丝绒上。
“这是我们清音阁最好的琴弦,还请子颜琴师过目。”
子颜将手覆在上面,琴弦触感冰冷,如清冷的月光,渗透一股凉凉的寒意。
“琴弦很好,不知价钱如何?”
“这琴弦难得入子颜琴师的法眼,也算是与子颜琴师有缘。我也不拐弯抹角,一口价,二百两。”
子颜很是满意这个价钱,直接让一倩付钱。
“谢谢子颜琴师。”胡老板笑道。
一倩陪子颜买完琴后,便准备和他乘坐马车离开清音阁。“一倩,我们走半会路,再坐马车回去,可好?”
“好。”一倩答道。
子颜和一倩路过一家卖首饰的店面。子颜停住脚,想起桑榆发簪上半褪色的红珠子。
“子颜哥哥,怎么了?”一倩见子颜若有所思,便问道。
“一倩,我们进去看看。”
“子颜哥哥,这里是卖女子饰品。”一倩以为子颜不知这店面,解释道。
“我想给桑榆买根簪子,日后好做纪念,也不枉我和她的师徒情。”一倩顺从的跟着子颜进去。
“两位客官,不知想要挑些什么首饰?”丘老板问道。
“简单素净的首饰,但也不要太过素。”子颜回道。
“两位,这是我们店里新进的首饰,还请两位挑选挑选,看是否合眼缘。”丘老板从三柜橱里打开其中一个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托盘,小心摆在案上。托盘上整齐摆放各式各样的首饰,云脚珍珠卷须簪,宝蓝点翠珠钗,银质四蝶步摇,羊脂玉白兰簪,镂空兰花珠钗,碧玉玲珑簪。
“一倩,你来挑选。”子颜请求道。
“好。”一倩细细挑选着,最终挑了羊脂玉白兰簪,“不如就这个。雅而不俗,很是适合桑榆姑娘。”子颜接过一倩手中的簪子,仔细端详,很符合桑榆清新的风格。
“嗯,就这个。”子颜点头道。
子颜和一倩付了钱后,便乘坐马车,回水月坊去。
桑榆回到纪府路上,顺便到闹市区买了些食物,之后才回纪府。桑榆回到纪府后,把食物放到灶房后,便顺着回廊,上了二楼,来到顾容嵩的房间。桑榆敲了门后,便直接推开房门。
“这回怎么急冲冲的?”顾容嵩没有抬眼皮子,淡淡开口。
桑榆走到矮桌处,替顾容嵩捣弄药材,“纪寒钰还没回来吗?”
“没有,离楚王生辰还有三天,他自然有很多的事情处理。怎么,想他了?”
桑榆的手停顿半会,“没,没想他。”
顾容嵩笑而不语,继续捣弄他手里的药材。桑榆也默默低头,碾碎钵内的药材。
酋时时分,淡淡的夕阳余晖穿过八角窗折射进来,矮桌上零散的药材闪烁点点细碎的光芒。桑榆松开手中的钵杵,伸了个懒腰。桑榆托腮,静静看着顾容嵩捣药。
“桑榆,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纪寒钰回来没有。”顾容嵩淡淡开口。
“义父,你不觉得你捣药的模样很好看吗?”桑榆花痴道。
顾容嵩的身体喂颤,“桑榆,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桑榆笑得更欢,“就喜欢看你这样。”说罢,起身,准备离开顾容嵩的房间。桑榆走后,顾容嵩无奈摇头。
桑榆慢步在廊道间,感受浓浓春意。
“桑榆。”迎面走来的纪寒钰喊了一声。
桑榆甜甜笑道,“回来了。”
“今天没闯什么祸吧?”纪寒钰爱怜摸了摸桑榆的额头。
桑榆嘟嘴,“我像天天闯祸的人吗?”
“好,好,我错怪桑榆,桑榆最乖。”纪寒钰宠溺笑道。
“我要去做饭了。”桑榆退后几步,开口道。
“嗯。”纪寒钰点头。桑榆蹦哒的跑去灶房,做饭去。
纪寒钰则往前走,上了二楼,见顾容嵩的房门敞开。纪寒钰敲了敲门板。
“进来。”
“先生。”纪寒钰直接走到矮桌处,向顾容嵩作揖行礼。
“桑榆呢?”
“她到灶房处做晚饭。”纪寒钰撩袍,一把坐在垫子上。
“你喜欢桑榆吗?”顾容嵩冷不丁问道。让纪寒钰措手不及。
“这,这。”纪寒钰支支吾吾开口。
“我希望你放过桑榆。她不适合在楚都生活。而且桑榆也不会让你离开楚都。”顾容嵩没等纪寒钰开口,便直接插话。
“桑榆可没有表面的不经世事,单纯。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倔强。张子默便是很好的例子。而且对于感情,桑榆从不喜欢勉强,更喜欢成全他人。”
纪寒钰愣住半会,直勾勾盯着矮桌上散落的药草。尔后才过神来,“如果我可以保护桑榆呢?”
顾容嵩嗤笑一声,“你哪来自信可以保护桑榆?你恐怕连你的端王爷也保护不了。”
纪寒钰被顾容嵩说的噎住了,他说的没错,现在太子和端王爷斗的厉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先生说的没错,不过我可以向先生保证,只要桑榆在楚都一天,我便会尽我最大能力保护她。”纪寒钰坚定开口。
“有些事情,不要说的太满。”顾容嵩打击道。
饶是巧舌如簧的纪寒钰面对顾容嵩的炮弹般的话语轰炸,也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中,捣药的顾容嵩听到纪寒钰沉重的气息声,顾容嵩勾唇,没有安慰纪寒钰,继续捣弄他的药材。
“吃饭了。”一刻钟后,桑榆捧着食盘,走了进来。桑榆把食盘先放在大的圆木桌子上后,便走到矮桌处,帮顾容嵩收拾药材。
“纪寒钰,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桑榆抬头看了一眼纪寒钰。顾容嵩也回头看他子一眼,心中窃喜。
“没什么,只不过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纪寒钰编了个借口。
“哦,要不说来看看,看我可不可以帮你?”桑榆提议道。
“桑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帮不了他。”顾容嵩开始说起风凉话。
“寒钰不敢劳烦顾先生,对于这个问题,寒钰还是有能力解决。”
“别说这么多,吃饭吧。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可能有些不符合你的口味,你先将就着吃。”桑榆把托盘里的菜肴逐一放到矮桌上。
“这样便很好。”纪寒钰看着满桌的菜肴,肯定开口。桑榆摆好菜后,便走到顾容嵩旁边,盘腿坐了下来。托盘被置于桑榆的身后。
“吃饭。”顾容嵩开心道。纪寒钰给桑榆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顾容嵩直勾勾看着两人,顾容嵩不满戳着碗里的米饭。
桑榆敏感的察觉顾容嵩的情绪不当,便自觉夹了一块鱼肉到顾容嵩的盘子里,“义父,今天的鱼很新鲜,尝一口。”
“嗯。”顾容嵩夹起鱼肉,傲娇开口。桑榆无奈笑了。
吃过饭后,顾容嵩继续蹲在房间里,捣弄他的药丸。而桑榆则随纪寒钰到庭院处散步。
桑榆随意坐在池边,纪寒钰坐在她身边,“迟些我给你搭个千秋。”
桑榆莞尔,“不了,我很快便离开楚都。不要为我做这么多,我不想欠人太多。”
“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桑榆摊手,视线转移到天上的月亮处,“顺其自然吧。不愿意想太多,很累。”
“那就顺其自然。”纪寒钰看了桑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