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被老夫人敲打之后,大厨房送到唐姨娘和春雪屋子的饭菜都好了许多,加上双儿时不时的从外面买些食物来补给,春雪这些日子略微长胖了些,脸上红扑扑的有了朝气。
这日,双儿带回来的消息说,唐家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世家,擅长毒药暗器,没人知道唐家居住在哪里,但是听传言说,最近唐家这一代家主的二儿子出来游历,曾在京城的“福隆客栈”住过。春雪决定亲自出府一趟,一是打听消息,二是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忍不住想出去逛逛。
春雪想了想,如果去找夫人要门牌出府,势必会被跟踪,甚至可能不准她出去。还是钻耗子洞出去吧。
春雪知道自己院子里有夫人的眼线,如果她和双儿同时出去,必然会露馅,于是她谎称自己不舒服,在里屋休息,让双儿陪在里屋伺候。其余丫鬟只在院子外面洒扫。自己穿上双儿的衣服偷偷从洞里溜了出去。
看着满大街卖吃的穿的,无比热闹繁华,春雪东看看西看看,想找一条赚钱的法子。姨娘的首饰都当得差不多了,祖母赏赐的不敢拿出来当。她手里只有几辆银子了,迫切体会到缺钱的难处。
“驾、驾”,突然,几匹马儿从街道上横冲直撞过来,正在东张西望的春雪转头看见迎面而来的几匹飞马,躲开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就要被马蹄踩踏,就在一刹那间,一个路边的小叫花子腾空跳起来,扑倒春雪,顺势抱着她滚到了街对面。春雪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手肘也在地上擦出了血,小叫花灵敏的爬起来,倒是没受伤,一伸手把春雪扶起来:“你没事吧?哎呀,你手出血了。你以后逛街注意点,刚刚过去那几名骑马的都是京城的公子哥,经常在这条街上骑马出城,撞倒了好多老百姓了。”
眼前的小叫花脸上黑漆漆的,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倒是不怎么脏,只是露在外面的手臂、脖子都异常黝黑,只有一对大眼睛灵动有神,年纪大约和春雪差不多。
春雪感觉这名小叫花的身手异常灵敏,她不顾手肘的疼痛,跑到一边的摊子上买了几个热馒头,跑过来放在小叫花手里捧着的钵钵里,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这不是报答,只是表达我的感激之意。”
小叫花望着春雪,灿烂得笑开了,那双眼睛灿若星辰。他看得出这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
“快回去吧,你的手还在流血。记住,我叫黑芒。”说完一挥手,慢慢的走进了人流之中。
手上隐隐的疼,但春雪坚持走到了福隆客栈。
走进一楼,要了两盘小菜,一壶茶,吃饱了,再招手叫店小二过来。
“哥哥,”春雪甜甜的笑着压低声音说:“我从小就特别崇拜江湖上的大侠,我姐姐他们在外面等着我,我就是特意进来问问,听说这里曾经住过武林世家唐家的人,是真的吗?”
店小二一看是个笑容甜甜的小女孩,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服下身子小声地说:“外面掌柜不让说,不过一个多月前来了一位头戴笠帽身穿青色长衫的人,后来听说那是唐门中人,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个人还有什么特征吗?”
“他提着一个匣子。别的没有了。”
春雪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二表哥,在梦里面的二表哥就是穿着长衫提着一个匣子,那个匣子里全是暗器,有些是有毒的。
可是,都一个多月了,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二表哥呢?
春雪在客栈打包了些菜,赶紧往府里走去。
待她从后院的耗子洞里钻出来,扒开杂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脚就准备往海棠苑狂奔,方才往前一抬头,就看见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香绮、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红珠两位冷漠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似是等了她许久。
春雪心道:完了!
当下惊惧不已,缓慢走上前去,红珠向春雪福了一礼:“三小姐,老夫人和夫人在等着,让我们看见你回来就带你过去。”说完就当先向前走去。香绮也不说话,上前半搀半押着她,往老夫人的院子走。春雪过了半响之后冷静下来,知道八成是院子里白夫人的眼线发现了她们经常从洞口出府的事,白夫人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今天她落网。
到了老夫人院子的正堂里,老夫人坐在正中间正和慕容春雨聊着什么,白夫人坐在旁边,左侧面坐着苏姨娘与二小姐慕容春水,右侧面坐着王姨娘与慕容春卉。双儿跪在地上,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脸上红肿不已,发髻凌乱,抬头看见她家小姐,一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春雪心里充斥着一阵阵愤怒,为了对付她,今天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叫了这么多人来,白夫人,你够狠!
她走上前“咚”地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祖母,我错了。请祖母惩罚。”
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透着一丝失望,老夫人最重礼仪规矩,春雪明白,这些日子在祖母面前费的功夫怕是白废了。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三丫头,你为何要经常私自出府,你可还有身为将军府小姐的自知,你看你这狼狈的一身,你就不怕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祖母,我今天是第一次出去。我是因为贪玩,觉得…觉得好玩才这样做的。”春雪明白,此时说不敢去找夫人要对牌出府,已经不能让大家认同了。
老夫人还未说话,旁边慕容春雨故作失望的抢先道:“三妹妹,你如此轻车熟路,想必是不止一次偷偷溜出去玩了,你怎能对祖母撒谎!要不是近日娘请了一名乐师入府,今天召集大家一起拜师学琴,双儿说你病了,我想着身为大姐,去看看你病得要不要紧,才发现你不在府里,否则你不知要瞒我们多久?”
“就是,你已经快十三岁了,这规矩一点都不懂,我看母亲该找个嬷嬷好好管教管教你。还有,双儿这个坏丫头,竟然欺瞒祖母和母亲,就该打几十板子卖出府去,免得带坏了三妹妹。”旁边的慕容春水也趁机落井下石。说完讨好的瞟了慕容春雨一眼。苏姨娘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白夫人带着得意兼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只有慕容春卉和王姨娘面容平静没说话。
春雪将她们的嘴脸看在眼里,为了保住双儿,只有服软了。她向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头:“祖母,我没有说谎,后院那个洞是我前两月发现的,我好奇就让春雪爬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今天我想出去逛逛,想着母亲这些日子忙着,就图省事直接钻出去了。祖母,我知道错了,您不要把双儿卖了好吗?”
“祖母,双儿照顾我照顾得很好,祖母,求求您了,留下双儿吧。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以后会跟姐姐们好好学规矩的。”春雪痛哭流涕,双儿叫了一声:“小姐,”就要挪过来。春雪边哭边对着她微微摇头,随后跪行到老夫人身前,拉着她衣摆求情。
老夫人看着她这模样,皱了皱眉头,终究觉得不忍,想着唐姨娘母女这些年来在院里偏安一隅,不争不抢的,也没惹出什么乱子,遂作出了决定:“双儿打二十大板,罚两个月例银,三丫头去祠堂跪三个时辰,禁足半月,不许出海棠苑一步。”
旁边白夫人面有不忿,觉得罚轻了,还准备说什么,慕容春雨轻轻拉了一下她,示意不要再说了。
老夫人看到了春雪手肘的伤口,也不想再追问是怎么弄伤的了,只叫绿珠传话给管家,去喊个大夫来给瞧瞧,便回到小佛堂礼佛去了。
双儿被带到白夫人的院子外行刑,负责打板子的两个粗使嬷嬷是惯会见风使舵的,知道当家夫人不喜春雪,便使足了劲的打双儿,每一棍下去打在屁股上“噗”的一声闷响,春雪在一边看得悲痛欲绝,唐姨娘和顾嬷嬷闻讯也赶来了,春雪一头扑进唐姨娘的怀里大哭。唐姨娘愤恨地望向对面的白夫人,白夫人也气势凌人地望着她,慕容春雨幽幽地冷声说道:“唐姨娘,你见着我和我娘不应该行礼吗?你一个妾室倒无所谓,教坏了三妹妹不懂尊卑不守规矩,受罪的可是三妹妹。”
唐姨娘一听忍不住要冲过去,顾嬷嬷忙拉住她,小声劝着她行礼,唐姨娘方忍着怒气低身行礼:“妾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慕容春雨“哼”了一声,拉着白夫人转身走了。一大帮丫鬟婆子围在周围看热闹,小声嘀咕:“草莽出身的女子教出来的小姐果然没个小姐的样子……”“是啊,小姐丫鬟一块儿钻耗子洞,可不嫌丢人!”“她们哪斗得过夫人,夫人娘家有权有势……”
双儿的板子打完了,两个粗使嬷嬷只向春雪母女象征性地福了一福:“奴婢告退。”便趾高气扬的走了。
双儿的屁股已是血肉模糊,人已晕了过去,白夫人院里的粗使嬷嬷根本不理她们,顾嬷嬷只得亲自背起双儿,一行人回到海棠苑里,海棠苑的四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子正聚在一起聊天,谈论着哪家的首饰好看。见到春雪回来,忙起来站好,春雪招呼她们过来帮忙,几人才扶着双儿到侧房的榻上趴躺着。
府里的马管家暗地里得了白夫人的不少好处,隔了许久才让小厮去府外随意请了一间小医馆的大夫,大夫到了海棠苑,春雪忙让他给双儿看诊。
大夫看了看双儿的伤,诊了脉,开了些治疗外伤的药敷,又开了一幅治疗内伤的药嘱咐到:“这位姑娘怕是伤到了内脏,得静养一个月,这副药日服三次,服上七天。若不注意休养怕是会留下隐疾。”
大夫又给春雪的手肘伤处敷上药并包扎好。
看着双儿煞白的小脸,春雪心疼不已,她亲自拧了帕子为双儿擦拭脸颊,发誓一定要为双儿报仇。又劝着唐姨娘回去休息,这些年唐姨娘身子不好,春雪不想她再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