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个小山包,山顶上的风依旧有些大。
穆岚空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裹住柳潋,一如他帮她擦拭袖刀时候的温柔。
“想明白了?”看着柳潋回头看他的表情,那笑意就像是冰糖杨梅外头裹着的那些糖晶,让穆岚空原本清明的脑子有一丝丝的晕眩。
“先前就有些怀疑,如今看到了,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柳潋像是小狐狸偷到了鸡一般吃吃笑的样子,穆岚空觉得当真是好看。
“原先以为说书的讲冰桥运粮那是随口胡诌信口开河,现下我倒是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穆岚空抱着手闲闲看了看天上的白云,有光穿了云投下来带着五光十色。
“透明的冰桥照着太阳光了看着不就是个彩虹么,融化了还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
“是这个理!哎呀,后浪推前浪,两位真是聪明脑子,这一下就给想明白了!”不知事老翁听着他们说话眼里溢出喜悦,“问题解决了,咱们该下去了。”
“是该下去了。”瞧着老翁的样子,穆岚空微微敛下眉,“不过在下去之前,还有别的问题我想弄清楚。”
“自然,不弄清楚这一趟可就亏了。”
“不知事老翁。”柳潋走到不知事面前,“你早就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对不对?这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而是你经历过的,你替他们开过矿下过矿井,对不对?”
“你不是想让孟尚峦查出真相,你是希望他帮你把这件事捅出去,这些真相是你引导我们找到的,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那日在高县丞房里就是有两个人都对他动了手。你没有用剑的习惯——你拍了那一掌,是想让那杀手收剑,对不对。所以后来有人要杀你,不是你知道了什么,而是因为你直接出面坏了那个杀手的计划。你手里还有别的线索对不对?”
“你现在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我和穆庄主现在即刻就下山。让这个小山包的秘密从此就埋在大雪下,永远也没人知道。”
“陆安一直在帮你,所她宁愿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也不走。你觉得你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个机会?”
“蔡师爷在哪里?你以为蔡师爷能作为你的筹码和背后那位当做什么交换条件?这些人连一个县丞的命都随时说要就要,还会在乎这么一个师爷的死活么?这就是个骗你的陷阱!”
面前不知事老翁几乎瞪圆了一双眼睛。仿佛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疏忽间就像散架了一般瘫倒在地上。
“老先生,地上凉。”柳潋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方才逼得太紧,让不知事老翁一下就失了心神,“如若我没有猜错,护安队乔队长的家眷,只怕也是不知事老翁你的家眷罢。”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分明陆掌柜都不知道才对......”
“我知道,是因为我是鉴阑阁柳家的人,陆姐姐不知道,是因为陆姐姐一直请你喝酒。”柳潋摇摇头,“老翁,按照陆姐姐的性格,如今只怕也已经跟着白副官下了矿井。你若是还记着她对你的好,就把事情都说出来。”
老爷子喘着粗气,捶着山顶的湿土地:“乔南不是个东西,他骗走了我的乖徒弟,他不是个好东西啊!”
“徒弟......”柳潋品着这两个字,“他骗走你徒弟,是因为你徒弟和你一样会说流闻,对么。”
“对喽,我的乖徒弟本来是个顶好的苗子,若是、若是不被乔南这畜生骗了,只怕这荐书令也有她一份呐.....”
“我糊涂啊!等我明白过来,这个小娃子已经一根筋和乔小子去了。这娃子一向是聪明的,为何看不透这男人呢......”
“小徒弟还叫我莫再插手这里头的事,怕连累我和我断了联系……这叫我怎能不查个清楚!”
“唉……有人在我家院子口放了书信,叫我把高县丞和蔡师爷带出县衙换我家乖徒弟儿和她孩儿,哪里晓得正好看到这个小子突然就从地底下窜出来——他当时就是想要高县丞的命呀!我那一掌已经救不下人了,他看见了我,就拿着我的乖徒弟威胁,若是敢再阻挠他什么,就让我永远见不到我的乖徒儿和她的孩子哇......”
“孩子啊,我真的没办法......老翁年岁大了,若是没得在活着见到这件事牵扯的人都落下结果,我怎么能安心去呢!”
“您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么。”
柳潋沉了声,直直盯着不知事老人。
“这人在宗城,是个大官。其余的,老翁不晓得。”
柳潋看了穆岚空一眼,后者微微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头绪。
“若果这些地方都是通的,那么从这里应该也有和矿井连接的密道。不知事老翁,这里的通道你可熟悉?”
“熟悉,熟悉!老翁瞧见过这些人怎么走的!往这里来。”
三人就这么摸索到了一处藤蔓丛生的隐蔽山洞,随着不知事老翁进去了。
赵延年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突然就发现了一块带着缝隙的方石砖。
“叶大夫!”他跪在地上喊了一嗓子,却忽然发现背后没动静了,“怎么......”
回了头,赵延年惊得一身冷汗脑子里头嗡的一声——一个蒙面大汉正拿剑抵着叶匡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神满满是杀意。
“你就是......”“别废话,下去!”
手下不敢停,赵延年打开地砖直直跳进密道里。后头那大汉带着叶匡也一起跳了进去。
褚东晟面色当真是极其的难看。
衙役找到了一处密道,一本密码子写成的册子还有一个精巧的带锁木盒。
密道是意料之中的收获,密码子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基本破译出来看明白了,那个带锁的木盒也让他用了点儿力气直接打开了。
拿出来一叠纸卷对着册子看了半天,褚东晟长叹了一声,心里又是气又是疼。
他忽然就觉得说书的真的是一群不怎么要命的家伙——柳潋是,说书卢是,不知事老翁是,这位乔夫人也是。
你说你知道自己嫁给了豺狼,那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就安分守己不行,还偏偏要暗中搜集罪证——你说你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安危能顺便搜集搜集证据也就罢了,问题还一个个都是几乎拿命换来的消息,褚东晟真是每读一页都觉得血腥气扑面而来。
啪——
褚东晟合上盒子连同小册子一起往怀里一揣。
“密道呢密道呢?来啊,你们都在上头给我守好了,若是这个畜生回来了绝对不能放跑他。我下去瞅瞅,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