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据说里面的菜色跟宫里的御膳有得一比,因此也成了很多名门贵族宴客吃饭的地方。
一进门,陈灵和小翠同时傻眼,酒楼有两层,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陈灵拉住店小二,可人家一看是姑娘,爱答不理,赶紧忙活自己的事儿。
这可怎么找人呀!陈灵犯难。
只见小翠拉过一张空凳,略吃力得踩上去,嘶吼到:“谁是胡记医馆的胡大夫?“陈灵心下感动,对小翠刮目相看,这姑娘,竟如此有魄力。
整个酒楼慢慢得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门口这两女子。只见站在前面的姑娘圆润丰满,憨态可掬,虽说行为乖张,可衣着打扮却是得体。身后一位身材纤细,白肌若雪,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让人实在忍不住多看两眼。
只见旁边桌一肥头大耳的男子摇摇晃晃着站起来,一身酒气凑近陈灵:“谁找胡大夫呀?”
陈灵本能得想伸手扶一扶,结果小翠立马跑出来拦在中间:“你是胡大夫吗?”
男子眯着双眼,神情猥琐:“姑娘哪儿不舒服呀,让我替你把把脉呀!”说着就要伸手越过小翠去拉陈灵。
整个酒楼目光渐渐锁定在门口这两女子身上,满屋的男子们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谁知小翠一脚踢开了那男子,厉声呵斥到:“放肆,我家小姐可是欧阳将军家的大小姐,岂敢无礼。”
全韩兴王朝谁不知道大将军欧阳常德,一听说是欧阳家的人,之前讥笑的几个人立马止住了笑,大气不敢出,面露惧色。
那眯眯眼酒醒了一半,却也半信半疑:“传闻欧阳家小姐不是个丑….反正你何以证明你是将军府得人。这年头,冒充达官贵人臭不要脸人,我见得可不少。”眯眯眼虽然满脸横肉看似有头无脑,但行走江湖多年,多少还是有点眼力见得。一听是将军府的人,自己肯定是惹不起的,但是被那女子踢了一脚着实丢人,忍不住嘴上想还回来,本想骂将军府家小姐是个丑八怪,还好及时住了嘴。但是任谁都会联想到欧阳家小姐疯癫丑恶的传闻。一看四周,各位看客果然也表情玩味的等着看戏呐,谁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位面容清秀,身姿蔓妙,气质不凡的女子与丑八怪联系在一起。
小翠举起腰牌怼到眯眯眼面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还不快滚!”眯眯眼吓得退了两步,被同伴扶立了,这腰牌果然是将军府的印。站稳马上给陈灵鞠躬作揖道歉不止。
陈灵难得理会他。店小二赶紧嬉皮笑脸迎上来:小姐,胡大夫在二楼,小的这就带你去。“
走到二楼,不似一楼的堂食嘈杂拥挤,这里相对私密开阔,窗户能看到楼外街景,对内能看到大堂所有角落。
陈灵刚上二楼,一位花白胡子的先生迎了出来,看上去慈眉善目,头发花白,体型清瘦。陈灵二人赶紧走上前,丝毫没有留意周围包厢里都有何人。
老头对着陈灵略微作揖行礼:“老夫胡记医馆胡于夫,数月前在府中见过小姐,不知小姐今日所为何事。”
刚才堂下发生的事情楼上也看的清清楚楚,胡大夫知道是来找自己的,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到了那恶霸调戏两个姑娘,本想上前撮合了事,谁知这两姑娘居然冒充是将军家大小姐。胡大夫便打消了念头,原来不过是狼对狼,虎对虎,都是三教对九流,不入眼得欺哄瞒骗。所以只是略微行礼并说数月前见过小姐,料来这二人便会乖乖走开,不敢滋事。
谁知陈灵走上前:“数月前落水一事,还未来得及多谢大夫,今日,却又有一事相求。”
胡大夫微怔,这神情言语竟不像假冒:“小姐,你这……与老夫数月前竟……”胡大夫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微微摇头,再看身后的丫头,倒是有几分眼熟。
“胡大夫,此话说来话长,也是机缘,污秽基本都消了,人也清瘦了不少。”陈灵诚恳道。
胡大夫依旧一脸疑惑:“不知小姐可否让老夫把个脉。
陈灵本不愿意,嫌这老头子啰嗦,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只好乖乖坐下,露出手腕。
胡大夫一边切脉一边摸着胡须,眉头紧锁再舒展:“老夫记得数月前,小姐脉络紊乱,正气飘散,毒犯血脉,显然是长期不调之诊。真不知是何高人,如此短时间竟让小姐脉象发生如此变化。”胡大夫表情凝重,呐呐自语,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说出如此不当之言,微微慌乱再道:“小姐目前已无大碍,只还有些阴虚内热,气血不足,稍作调理便会无恙。小姐既有神医,想来更是不应有顾虑了。”
听胡大夫言下之意陈灵心里更加笃定自己之前果然是被下毒,但一想到今天的任务马上收起心情道:“胡大夫有心了,今天瑾儿不为此事而来。方才路过先生医馆,见一妇人长跪不起。仔细问之才得知,其老伴卧床已久,命在旦夕,想请胡……”
陈灵还没说完,胡大夫便打断到:“此事我已有耳闻,但我胡某人有三不医。作恶多端不医,忤逆不孝不医,前朝余孽不医。”
陈林灵没有想到胡大夫,竟然如此凌然坚决。低声细语道:“我看这老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听伙计说她也不过是在前朝皇宫干活谋生而已。胡大夫,如此一贫民老妪怎么能够算得上是余孽呢?战火硝烟,谁又不是受害者呢?”
胡大夫摆摆手:“小姐,你请回吧,这是我胡某人开馆行医的原则,不可违背。”
“胡大夫,老妇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医者仁心,前朝恩怨不应该她一个老妪来担呀!”
陈灵不依:“胡大夫,如果连行医治病之人都要见死不救,那这世道,哪里还有真正的善呢?”
胡大夫背过身去,深叹一口,却也毫不动摇。
陈灵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急的眼框湿润,哽咽道:“胡大夫,我敬佩你行医做事有原则。可你看这满屋酒客,酒池肉林。这些人就该生来有人伺候,病来有人医治,死来有人厚葬?就该如此好命吗?如果国将不国,今朝变前朝,这些人,又该如何呢?”
小翠扶着激动的欧阳瑾,胡大夫转过身:“小姐虽是将军之女,也要注意分寸呀。忤逆之言,不可再说。”
胡大夫态度坚决,陈灵只得离开。
小翠扶着欧阳瑾下了楼,陈灵看着这绿酒红灯钟鸣鼎食,苦笑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呵呵”。
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楼下,结果小翠一不留神,竟碰掉了店家的花瓶。
掌柜闻声赶来,看着一地碎片,痛心疾首呼到:“天哪,我的心肝呀,哎呀呀......”陈灵强打精神,肯定不能一走了之,便上前问道:“这花瓶值多少钱?我会赔给你。”
掌柜知道这是将军家女,一看满脸泪痕,生出一股怜香惜玉的情怀,连忙摆手:“小姐不必挂记,不值几个钱。”
陈灵准备掏钱带,却想起自己只有些碎银子。一看腰上的玉佩,应该能值花瓶的价了。取下来说道:“生而为人,都不容易。既然你不肯收钱,那我也一物抵一物,这块玉佩你就收下吧。”
掌柜摆手没接,忙说:“小姐,这可使不得啊,我的一个花瓶顶多值20两,小姐的这块玉佩却是价值连城,使不得呀。”
躲在一旁的小翠小声说到说道:“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赐的呀。”?陈灵犹豫了一下,确实是块好玉,肯定比那个花瓶值钱多了,就这样给了老板,确实吃亏,可陈灵现在毫无力气再来讨价还价了:?“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呢。”说着便把玉佩往老板面前递去。
一听说是皇后赐给的,老板更不敢收了,连忙摆手。
突然,陈灵手中的玉佩被人夺了去,陈灵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皮肤,缓缓抬起头却只看到那人冷冷的后背。?“我买了。”那人冷冷的说到,握着玉就往门口去了。
陈灵来不及反应,一张干净温暖的笑脸挡到在了陈灵面前,拿出荷包,对陈灵说“这里是100两,可比你抵押给老板划算。”说完便快速离开了。
赔了掌柜20两,陈灵两人也落寞的离开了。
回到医馆前,看那老妇人跪坐在地。陈灵站在路边,泪水直流,她没办法开口告诉这位老妇自己请不来大夫。
药房的伙计看到陈灵独自回来,便上前略冷嘲热讽到:“小姐我都劝过你了,你非得不听。胡大夫一家十三口人,都是战乱中被杀了,先生至今都伶仃一人,他怎么还会给前朝罪人治病呢……”一看姑娘满脸泪水,便住了嘴,回到药铺忙活自己的去了。
小翠被陈灵吓得不敢吱声,可眼看天色不早了,无奈拉了拉陈灵:小姐,天色已晚,我们…”
陈灵擦干眼泪鼓足勇气走上前,把剩下的两银子递给了老妇。:“大婶,这些银两你收着,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大夫可以请吧。”
老妇女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拒绝了陈灵的银两:“多谢小姐了,这些银子我不能收。”
陈灵执意要把银子塞给老妇:“这些于我并没有什么用,大婶,你就留着吧。”
老妇死活不要,眼看天色渐晚,最后陈灵只得说:“那请你暂替保管,以后我再来拿。”便把钱扔给了大婶转身离开。老妇追赶不上说到:“我家住东门桥下张氏人家,小姐一定得来呀……”
陈灵回望一眼老妇,想起了妈妈。不知道现在妈妈的病怎么样了?还有没有钱治病?想到陈灵好难过。可是时间不允许她悲春感秋,慌慌张张地往将军府走去。
今天的小姐是小翠不曾见过的模样。小姐虽然常常不快乐,但却很少哭。小姐虽然很善良,但并不关心路边不认识的老妇。小姐从不抛头露面还去大闹酒楼,小姐也不会说那些关乎仁义道德之类的言语。
“小姐,那个老妇可信吗?你和她第一次见面,给他那么多钱?以前从来没见小姐对谁的事情这么上心过。”
“一见如故吧!”
说着说着便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