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不知名的角落蔓延,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吹拂,天宇中斜挂着的群星在一片黑暗中闪耀着微弱的光,为那些迷航者照亮前行的路。
大地已经沉睡,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便只剩下偶尔响起的一两声汽车鸣笛声,白日的喧闹与夜晚的寂静仿佛两个极端化的世界,街道上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响。
此时正值盛夏,街道两旁的樱花树盛开了满枝粉嫩的樱花,在间歇晚风的吹拂下,片片樱花坠落在地上,汇成了一股盛大的樱花流。这样的夜晚很美,美得就好像是一望无际海洋上的海市蜃楼,缥缈而又虚幻,仿佛天上人间。
江修文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夏天的风透着些许微凉,令他疲惫的心绪活跃了几分。
作为一个高中生,江修文的生活很简单,如果把生活奇妙地比喻成水,那么毫无疑问他的生活就是一潭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他是一个很孤僻的人,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享受独处的安静时光,这种感觉让他着迷,就好像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却独属于你。
当别人三五成群一起出去玩时他总会默默地离开,然后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一上午的书又或者搬个小凳子坐在阳台上,边写文案边听音乐,然后耗掉一下午的时光。晚上对某些人来说是夜生活的开始,而对于江修文来说则是趴在电脑桌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直到灵感全无他才会稍作停歇,然后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外出散步寻找灵感。
有时候他也会感到寂寞,可是一想到要主动去和别人结交他就觉得很累,一种从精神到身体的疲惫,然后这一步很多年就都未迈出。
那时他以为这是懒惰,可后来,时间告诉他这是孤独。
其实也无怪乎他会这样,作为一个孤儿或许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悲哀。从一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扔在孤儿院里,从此不闻不问,任他一个人孤苦地活在那个人间地狱里,或许在他父母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错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令他们极其厌恶的错误。
在孤儿院里受人欺负和吃不饱饭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长得高大的孩子总能抢到大份额的食物,而像江修文这样瘦小的孩子却往往只能得到他们吃剩的残羹冷炙,长此以往高大的孩子越来越强壮,瘦小的孩子越来越瘦小,一直以来,能吃饱饭的总是那几个人。
孤儿院的管理条件很差,只要不出人命他们都不会去干涉,因为与己无关,所以可以高高挂起,人都是自私的,自私到只会顾及自己。
资源是有限的,所以最后拥有资源的总是那些强者,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很小的时候这些认识就深深的刻印在了江修文的骨髓里。
那段时间是江修文一生中最黑暗的时期,同龄人的欺压、周围人的漠视、被践踏到不复存在的尊严。
人是有狼性的,骨子里不容低头受辱的基因经过亿万年并没有消退,它隐藏在人最深层次的尊严里,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加精粹。
他知道神已经死了,恶魔存活了下来并在人间肆虐,所以,没有任何人能拯救他。
所以,这个世界上能帮他的只有江修文。
所以,江修文只能靠他自己。
所以,那天夜里他才会去做那个选择,去改变那该死的命……那个选择很重要,但奇怪的是自从天亮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印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无从而知,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眶缓缓流出,巨大的悲伤弥漫了他整个脑海,他仿佛得到了什么,又仿佛失去了什么……
美好的东西总是遥远而又虚幻,所以在江修文看来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完美的人和事,所谓的瑕疵必然存在,这个世界,本就不完美。
孤身成瘾,需爱却不求爱,因为知道在现实中爱而不得,因此在虚幻中寻找爱,这或许就是孤独吧。
过早领略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因此以后的生活才会那么追求美好的梦幻,江修文曾领略过这个世界的肮脏,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曾让他一度觉得这个世界的善意都已经死了…………
走着走着江修文突然停下了脚步,街道最末角,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蹲坐在路灯脚下,旁边一个臭烘烘的垃圾桶紧挨着她。
夏天是一个变质与腐烂的高峰季节,一股股扑鼻异味从垃圾桶里飘出,以其为半径的范围内变成一个绝对禁区,可是少女却毫不在乎,只是很舒服地蹲坐在一旁。
少女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刚好看到了不远处也同样在看着她的崔柒,她似乎很兴奋,微缩的瞳孔瞬间睁圆,犹如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江修文。
在江修文的眼里女孩长得的确很好看,眼睛又黑又亮,在漆黑的夜里像是两颗黑曜石般闪亮,但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大夏天,可女孩却穿着又宽又大的黑袍,如果褪下黑袍的话就会发现女孩虽然看起来是蹲着的,但实际上在黑袍的遮盖下她的四肢早已紧贴地面,关节以一种正常人类根本做不到的姿势扭曲着,远远望去在路灯的斜照下仿佛一个中世纪的异教徒。
江修文有些慌,不是因为被陌生女孩注目的羞涩,而是他感觉女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饿了好多天的饿狼突然看见美味的羔羊主动走在它面前似的急切与兴奋,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安,自小生活在孤儿院的经验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离那个诡异女孩远远的,越远越好。
就在江修文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该遵循直觉赶快离开时女孩却突然开口了。
“呃,那个,请问你可以帮我个忙吗”,远处的女孩低下头开口道。
女孩的声音很干涩,就像在沙漠里沙粒堵塞喉咙一般僵硬,江修文想了想,或许是女孩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大晚上的一个人待在外面,更何况自己一个男人还怕被她吃了不成。
“真是越来越敏感了”,江修文不禁嗤笑了自己一番,“好的,我马上过去”。
江修文打了个哈欠向女孩走去,夜凉如浓,困倦袭来,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出来貌似已经很久了,而且手腕上手表里的时针和分针也都很默契地指向了一。
唉,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以戏谑人类为乐,该快时不快,该慢时不慢,一着不慎就从指尖溜走,然后再转过身看着一脸懊悔的你,仿佛一个调皮任性的卡哇伊美少女在对你说‘看,谁让你不珍惜我的,现在后悔了吧,略略略’。
这么一想江修文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无处安放的想象力啊,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中二呢,难道平淡的生活过久了,性格也开始不知不觉变得和常人一样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刚才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江修文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刚开始他以为这只是垃圾桶内垃圾腐烂的味道,毕竟夏天了,腐烂时间自然也会快很多,可是随着他向女孩一步步地靠近这股异味越来越强烈他才猛然察觉不对劲,这股味道并不像是变质垃圾的臭味,反倒与尸体的腐臭味极其相似。
因为江修文所在高中的选修课里有尸体解剖这一门类,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粗心大意的缘由,曾经有一具即将需要解剖的尸体模板因为处理不当发生了变质,打开冷藏室的一瞬间那股味道扑面而来,许多同学都忍不住吐了出来,那场面实在惨不忍睹,以致江修文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所以此时的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