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在树林中的几人屏住了呼吸。
那两个牧民朝河边走了过来,灵敏的鼻子嗅着隐约的香味。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河边空空如也,破破烂烂的烤架下尽是冷灰,半点火星都没有。
深深的草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小,正向伏在石头后的瑶琴赶来。
瑶琴不会武,耳力不够灵敏,等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并回过头来,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摇头晃脑地朝她爬来。
她下意识地扬了扬袖子,那蛇像是很厌恶,吐着信子慢吞吞地朝叶臻的方向走了。瑶琴心下一紧,咬咬牙,随即一粒小药丸从她指尖散开,粉末随风飘向远处。
那蛇猛地高高扬起了头,调转了方向,向羊群飞去。
瑶琴警惕地四周看看,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动静,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叶臻缓缓将贴在掌心的匕首缩回袖内,从明明暗暗的光影中盯着瑶琴的脸,若有所思。
那两个汉子还在那里说着什么,羊群中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它们仿佛得到了某种号令,四散奔逃。
一大群羊仿佛是一大片云被吹散了一样,迅速散播到山里。而那只始作俑“者”,尴尬地钻进草叶中,灰溜溜地遁走了。
“妈的,瞎了你的狗眼!那破林子里有屁猫腻!这些羊不是羊,是银子!”那个络腮胡骂道。
他的兄弟也自知理亏,认命地一起把羊赶回来。
于是,漫山遍野都回响着他们的呼喊,和鞭子抡在空中“咻”的声音。
等到空气中那股膻味完全散去,叶臻才从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僵麻的筋骨。
她招呼着其他几人,将马牵出来,套上车,拉到路上。
“瑶琴,那日你买的东西还在?”叶臻问道。
瑶琴不假思索地回答,“在那堆衣服里。”说着,她便开始翻翻找找。很快,她的掌心便有了几个小巧的盒子。
那并不是闺房小姐用的高档胭脂,都用白色的粗瓷瓶装着。
叶臻启开盖子,大红的胭脂鲜艳欲滴。她闻了闻,浅浅的花香凝在膏里。
她和瑶琴将胭脂用眉黛混合起来,抹在脸上,呈现出黑里透红的颜色。又剪了长发,彻底变成两个肤色黝黑的瘦小子。
车里几人在叶臻的帮助下,容貌都有了些改变。说来,不过是现代风靡的高光阴影罢了。
叶臻理了理衣服,那毒素约是还没散尽,方才动了内力,胸口的痛意便又密密地钻出来。
她脑海中突然隐隐地蹦出来了一些想法,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沉默不语的叶臻开了口。
“瑶琴。”她唤道。
清冷得令人发寒的声音使瑶琴一颤。
“小姐……”
“那日的经过,你仔仔细细地和我讲一遍。”
“那天,小姐晌午时在练剑,夫人让厨子熬了莲子百合汤,吩咐我端给您。后来我们便去了集市......”
叶臻打断她,“你去端汤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瑶琴回忆一下,“有。”
那正是春日,但午后的阳光还有些燥热,让人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瑶琴抹了把汗,小跑着向厨房赶去。浓荫之下露出一抹粉色的衣角,她好奇地跑过去,比她长两岁的丫鬟春草倚在树下睡得正酣。
“春草姐姐,回去睡吧,地上凉。”
她睁开眼睛,懊恼道:“哎,昨晚没睡好啊…”她拍拍衣服,腰间空荡荡的。
春草在草丛里四处摸索,手心出了薄汗。长发被风吹到嘴里,也顾不上拢一下。
她极力平稳发颤的音调,“瑶琴,你看到我的荷包了吗?”
瑶琴鼓着腮帮子摇头,春草勉强地笑笑,“好啦,我回去再看看。”
等她走了,瑶琴找到了那个荷包,便收进袖中想着以后还给她。
“小姐,就是这个。”
她递过来一个绣花的水蓝色荷包,幽幽的香味使人感到极度的放松。
但叶臻除外。
她在摇晃的车里小心地撒出一些香料,闭着眼认真地闻着。
这味道她以前在楼下的花店经常闻到。
瑶琴翕动着鼻翼。忽然惊呼:“九鹤!”
九鹤。
这药本有着调理极寒性体质的功效,有着如茉莉和玫瑰的香味,沁人心脾。但那时没有鲜花,姑娘们们极喜爱这香味,便烘干装起来作荷包。
药本是没有毒性的,但倘若与寒性食物同煮,便会使人气血逆流,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九死一生。
叶臻点点头,“我们来的时候,春草不在。”
瑶琴顿悟,“对,从那天中午起,我就没看到她。”
叶臻勾起嘴角,却突然转移话题。“瑶琴,你怎么知道那药理。”
瑶琴顿了顿:“奴婢之前好读医书,便多少懂得一些。”
叶臻轻轻笑了,不置可否。
不知不觉,前方便能隐约地看见刻着“骊城”的石门。
叶臻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那天叶蓁的母亲和她说了什么,项伯看出她的心思,宽慰地笑笑:“小姐记不得了,无妨。夫人嘱咐过老奴了。”
城门的守卫拦住车,几人举着几幅大大的画像,仔细端详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叶臻习惯地眯了眼,手指紧张地捏了捏,又很快地镇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