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龙就早早起身去了后厨,在师傅们还没到之前把锅碗瓢盆抹洗的锃亮,地板也用拖把拖了好几遍,青青的葱、剥净的蒜、一个个填满了盐和调料的碗都是小龙辛勤劳动的成果。
小龙天不亮就起身了,他想着要好好干活,让大家喜欢他,他想着要混出个人样子来,他心里激动,手底下也就利落了很多。干完了所有细碎活,小龙又赶紧开始摘菜、洗菜,今天强子说会教他切菜,他想着提前把别的预备工作做好,省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
九点半是大厨们上班的时间,当厨子们一个个都进了后厨时,没有一个不感到惊讶的,他们惊叹于后厨打理的这样干净清爽,也惊叹干出这些活的竟是个小娃娃。
12岁的小龙个子并不高,一双大圆眼滴溜溜地转着,看起来很聪明,皮肤略黑但很光亮,鼻梁虽然不高,但鼻头圆润,两片嘴唇嘟嘟的挂在脸上,嘴角上扬,看着很机灵可爱。
“小龙,你啥时候起得,干得不错啊!”强子一把拉住小龙的肩膀,笑着说。“各位师傅,这是我们村的小龙,他家就在我家隔壁,小伙子很能干的!”强子显然觉得小龙给他长了脸。
“娃叫小龙啊!你多大了?”一个年龄略大一些的师傅问到。
“叔,我12了。”小龙笑着答到。
“才12岁,你爸你妈咋舍得叫你出来?”
“我自己想出来的,想赚钱了,也不爱念书,以后有啥做得不好的,各位师傅尽管提,我一定做好!”小龙不想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后厨的师傅们,他觉得这样一说,很可能被别人看不起。
“好小伙!开工吧!”年长的师傅称赞了小龙,组织大家开始准备菜品,为中午的高峰期打好前站。
这位年长的师傅就是后厨的主厨孙鹏飞,孙鹏飞是地道的四川人,个子不高,小圆脸,身材微胖,约莫40来岁,虽是主厨,但没有那么威严,人很和气。
孙鹏飞也是十八九的时候学了厨子外出打工,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做到主厨的位置,孙鹏飞的老婆也是四川人,比孙鹏飞小了10来岁,之前是做服务员的,样貌长得很排场,白净的小脸上飘着红云两朵,细长眼、柳叶眉,嘴唇总是涂抹得红艳艳,个子不高,但很会收拾打扮,五年前嫁给孙鹏飞后就没在工作了,现在全职在省城带孩子,孙鹏飞有两个孩子,儿子五岁,女儿两岁,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得到了主厨的夸张,小龙觉得自己的努力总是有了成果,这头一天学上工算是开了个好头。为了尽快上手,主厨说了开工后,小龙赶忙跑到强子跟前,准备学习下强子如何切菜,这样一是能学点手艺,二是帮师傅们后面也好准备菜品。
“小龙,你先学切葱和蒜吧,两天时间学习切葱、蒜,两天以后学习切土豆丝,我在技校学厨子的时候,头一月没有一天不拿土豆练手。”强子像个小老师样的给小龙做着演示。
“好的,你切,我看着。”小龙嘴里应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案板上的葱蒜和强子的刀法,他想全神贯注,快点学会这门手艺。
看了强子的手法,小龙也算是学的认真,一早上时间就把一天的葱蒜配料给师傅们准备得差不多了,原本强子给他两天学习切葱蒜的时间,没想到只需半天就可以了,为了快速上手,傍晚时,小龙就央求着强子教他切土豆丝,不得不承认,小龙虽是个急脾气,但确实是个干事的娃。
晚上10点,是黄鹤楼打烊的时间,劳累的一天的服务员和厨子们终于可以脱下一身疲惫休息休息了。
一整天都待在后厨里的小龙,也终于能在这时,好好看看这个自己服务的酒楼。
从后厨一出来,小龙就看到领班的正站在厅里做这一天的工作总结,服务员们站成两排,认真的听着,这些服务员看模样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的稚嫩青涩还未全褪去,其中男服务员比女服务员能少几个。领班是个女的,20来岁的年纪,模样长得称不上美,但很周正,说起话来有板有眼,有那么些领导架子。
还没等小龙仔细听她在说什么,就看到服务员们一齐拍手,结束了今天的总结。
“走,陪哥买包烟去?”一个男服务员拍着一个瘦小的女服务员吊儿郎当地说到。
“不去,我得上去洗衣服了,这几天衣服都还没洗呢。”小女生显然有点不情愿。
“行行行,你洗你洗。”他说笑着,松开了拉扯的手。
看到这一幕,小龙心里是不痛快的,他想着如果自己要是大一些,一定要上前去阻止的,并不是他要英雄救美,只是那瘦小的女服务员让他想起了他的妹妹樱子。
樱子在小凤儿家的第一天住的还是挺开心的,小姐妹睡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白天去花婶家吃饭也都还好,两家人对这个爸妈都撒手不管的小姑娘还算照顾的可以。
待服务员们都散去,强子也从后厨走了出来,强子刚被主厨拉着说话,小龙觉得等着听不方便,就先出来了。
“小龙,离回宿舍还有半个小时,咱两出去溜溜?”强子问小龙。
“能行,我也想看看这省城的夜景呢。”小龙笑眯眯地说着。
出了黄鹤楼的门,正对着就是南二环,车水马龙的南二环夜景还是颇为迷人的,马路两边霓虹灯闪烁,头先出门的几个男服务员正聚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抽着烟,因为离得有些距离小龙并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啥,但是从表情来看,应该是某个人的笑话,看他们都笑得前仰后合,小龙竟也被逗笑了。
“小龙,那是咱酒楼的几个娃,咱们过去看看。”强子叫小龙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大家好啊!我是黄鹤楼的厨子,你们也是黄鹤楼的吧?”为了套近乎,强子明知故问。
“是啊!你们是哪来的?”一个手臂上有烟头烫伤痕迹的男孩问到。
“我们从东乡来,我叫强子,这是小龙,我兄弟,也在后厨干。”强子答到。
“哦哦,我是商洛来的,我叫辉子,这是老马,这是猴子!”辉子拍着身边的两个兄弟说到。
这时候,小龙才知道刚刚那个强拉着女服务员去买烟的娃是叫“猴子”。不过仔细一看,确实长得像个猴子,瘦削的长脸,颧骨长得老高,一双圆眼,头发还有些稀黄。
“我看你们笑得挺美的,刚才你们在聊啥呢?”小龙好奇地问到。
哈哈哈,说着话,辉子又笑了,“猴子说今儿有个客人来店里吃饭,态度很差,还骂他了,他就给客人上菜的时候,给汤里面吐了一口。”
小龙听到这话,不觉得好笑,竟猛得有点想吐,好像那汤是让他喝了似的。
猴子一看小龙的脸色,马上打了一下辉子,“你嘴咋那么长,他两要是给老板说了,我就完了。”
“不会说不会的。”强子连忙解释到,“咱都是打工的,我们不会没事找不痛快。”
“看把你娃吓得,哈哈哈。”听了强子的话,辉子又一掌打了回去。
“碎娃,你多大了?看着你好小。”辉子笑兮兮地问小龙。
“我12了,不想念书就出来了。”
“哦哦,那跟我差不多,我13出来的,还是出来自由,屋里面把人能憋死。”辉子愤愤说到。
“你爸打你?”小龙好奇地问。
“我爸早都死了,我三岁的时候,我爸开大车出车祸死了,我妈改嫁了,把我带着,那死老汉天天让我跟他到苹果园里面干活,不是苹果园就是地里,我妈又生了一个小子娃,我在家里跟奴隶一样,前两年我跟老汉吵了一架,就跑出来了,两三年都没回去了。”辉子说起自己的家事显得云淡风轻,好像略微流露出悲伤会很丢人一样。
“你手上的烟头也是你后爸烫的?”小龙问到。
“他敢!是我自己弄得,我心情不好,就偷偷抽烟,有时候越想越气,就烫了,这都早了,今年还没烫过呢。”辉子看着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烟头说着。
“走吧,差不多到点了,回吧,明个再出来谝。”强子估摸着时间,怕回去晚了被说,叫小伙伴们回酒店。
“走走走!”猴子吆喝着,“今儿的事哥几个一定给我保密啊!”又再次强调说到。
“知道了,请放心吧。”小兄弟们异口同声的回应着。
熄灯睡在床上,小龙开始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计划着明天依然要坚持早起,他反复回忆着今天切菜时的刀工手法,又想着那吃了猴子吐沫的客户会不会生病,他们会不会感到恶心,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