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沐哥!好久不见啊!”钟晨暮刚踏进“往事新生”,慕歌清甜的声音随即响起。钟晨暮环顾并不是特别宽敞的酒吧大厅,蓝色与橙色的光芒恰到好处,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相同颜色的沙发,简约的装饰带有淡淡的雅致,除了一些坐在角落里的常客外,几乎看不到其他客人的影子。
“沐哥好久不见,牧歌肯定天天见!”钟晨暮靠着吧台,看着慕歌正在往酒杯中加冰。慕歌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却是“往事新生”的老牌调酒师。钟晨暮不是很钟爱喝酒,却对“往事新生”的氛围很喜欢,每当心情郁闷或是朋友来访时会过来坐坐。因为和网络写手一样,文艺酒吧调酒师从事的也是朝不保夕的自由职业,两人不免产生同是天涯沦落的感觉,一个喊对方姓氏谐音为“牧歌”,一个喊对方名字的谐音为“沐哥”。
“你们这些玩文字的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慕歌顺手将刚调出一杯酒推向钟晨暮,青柠檬在杯子中缓缓浮动,杯子顶部是又一层淡淡的冰霜气息:“尝尝我新调制的酒,有个和你很相配的名字,阳春白雪!”
“这杯就算了,待会我可是有五个酒鬼要对付呢!”钟晨暮耸了耸肩膀,今晚是大学室友张亦驰的告别单身派对,当年寝室的一众人提前来到S城,参加婚礼前顺便找个噱头好好聚下。今晚会喝成什么样,钟晨暮虽然心里有谱,但还是劝自己悠着点,和其他人相比,他的酒量一直不见长。
“难怪今天胡哥与往日不同,来了有一会了,一杯酒都没喝呢!”
慕歌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带着嬉笑的声音传来:“咦!万岁爷,你大驾总算到了!”钟晨暮转身看向来人,从H城赶过来的何梦淝笑眯眯得向他走来:“你再不来,酒我们都喝了八轮了!”
“没事,少保大人你那八两的量,都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醉过呢!”
大学那会,每当谈论起酒量如何,何梦淝都是先抑后扬、摆出一个八的手势说道:“酒量嘛,我是不行的,八两!”可是每次喝酒时,几杯啤酒下肚之后就开始认怂。这样的桥段,几乎隔断时间就会上演一次,却始终不清楚他到底能喝多少,于是酒量八两也成了何梦淝永恒的一个梗。
“好说,好说,八两走起!”何梦淝说着,抱着钟晨暮的肩膀向包厢走去。
“万岁爷?少保?这都什么称呼啊?”看着两人的背影,慕歌自言自语说道。
关于万岁爷、少保这些称呼,是他们大学那会卧谈会时,聊出来的“梦幻帝国”。那时的聊天话题上可九天揽月,下到五洋捉鳖,纵横九万里,八卦一千句,渐渐从斗嘴耍趣中找到这些称呼,反而不怎么喊原来的名字了,至于为什么将这些称呼如此分配,是谁也记不得了。
钟晨暮和何梦淝刚走进包厢,就听见同在S城的李浥尘大声喊道:“我靠!小皇,几个月不见你是不是又瘦了?老子都150了,你快跌出100了吧?”
“你以为晨暮是你啊?你那是脑满肥肠!”被寝室人戏称为旅行家的胡不归接过话茬说道,毕业之后他就四处旅游,并以向各大网站提供精美图片赚钱。胡不归一身精致着装,帅气高扬的发型一如大学那会。
“你这个龟丞相,就会逢君之恶,本大将军看不起你!”李浥尘的着装如他的职业,透着程序员的理性与刻板,本人却是历史、军事的爱好者,对于策略类游戏很是拿手。
“怎么样,浥兄,咱们两个大将军废了这昏君佞相,来个黄袍加身如何?”准新郎张亦驰满脸春风,没了平时的萎靡不振,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与李浥尘碰了下。张亦驰一身定制西装,这是他成为公务员后的标准衣着,只是这身打扮既不符合季节,也与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一边张冠李戴去吧,你们俩要想谋朝篡位,我还真不担心!”钟晨暮坐在胡不归身边的空位上,满不在乎地看着他们俩。
“嘿!这昏君,大难临头还不知收敛!”张亦驰转脸看向何梦淝:“何少保,你怎么说?一起共襄盛举如何?”
“虽然这昏君只是傀儡小儿,但本少保摄政当国也不能任由你们乱来啊!”
“咳咳咳,你们这帮乱臣如此明目张胆,置本王于何地?把我这个靠山王当吃干饭得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维安拍案而起,完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自L城的陆维安毕业后开始创业,几年功夫不声不响间也做得风生水起,正如他身上那件皮夹克,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却也上万。
“就是,别忘了,我可不止是丞相,还是位爵爷!帝王的位置,也是你们说抢就抢的!”胡不归说着,与钟晨暮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呵呵,本大将军可一直是皇上的人,护驾这种事还是要我来!”李浥尘说着,身子已经靠向钟晨暮这一边。
“我靠,你们都什么人啊?一个个都屈服在这小昏君的淫威之下了!”张亦驰一脸无奈,佯装鄙视看过众人的脸。
“算了,今天嫖妓将军大喜,我们就不跟你一般见识,恕你得意忘形之罪!”
“骠骑大将军,再说嫖妓,真废了你!”
几个人在哈哈大笑中开始喝酒,包厢中的音乐也开始响起,推杯换盏的氛围又回到了大学时。毕业之后,几人各奔东西,原本约定好不时聚聚真的成了只是约定。被日常琐事羁绊,再想轻松脱身反而成了奢侈,心思懒散了,人也就开始变得懒散。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喝酒了,一眨眼都毕业八年了!”陆维安忽然感慨道。
“陆老,你有什么资格感慨啊?事业有成,儿女双全的!”李浥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带有调侃的口吻说道,一群人都开始附和他。陆维安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在学校的时候却被戏称为陆老;毕业之后的第二年,又成为他们中结婚最早的一个,并在同年生下第一个孩子。
“结婚生子了就不能感慨了?”
“不能啊,陆老,你这么感慨让我们情何以堪?”
何梦淝的话让其他几个人深有同感,可是众人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随即都嘘了一声。何梦淝是他们中第二个结婚的,现在孩子都要读幼儿园了,什么都喜欢沾边的他,连这样的机会也不准备错过。
“某些人嘴大也就算了,脸还大!”陆维安双手抱着肩膀,向后一躺,整个人靠在沙发上。
“我靠,你人身攻击啊!”何梦淝脸色微红,还没有八两,人已经有几分醉意,满脸硬气得说道:“脸大怎么啦?哥当年就是靠脸大征服了一众姑娘,包括家里的这位!”
“是不是还包含香香公主啊?”张亦驰突然说道,几人会心一笑。
“人生已多风雨,往事不要再提!”何梦淝举起酒杯掩饰过去,这段不算风流的风流韵事,也是他们寝室的一个梗。大学刚入学时,何梦淝对他们班一个姑娘很有好感,可在辗转要电话号码的时候却将人与名字弄错了,跟一个名字带香的姑娘聊了一个多星期,才发现聊天的和看中的不是同一个人,从此寝室的人碰到后者便称那人为肥肥的香香公主。
“我说最有感慨的应该是我吧?相亲的次数都快赶上我年龄了!”李浥尘一脸苦笑,坐在他旁边的胡不归伸开双手表示给个安慰的怀抱,两个人像是大学毕业散伙饭时抱着肩膀拍了拍彼此的背,随即听见啪啪的响声。
“你这是锤鼓呢?”胡不归推开李浥尘,手放在后面揉了揉,李浥尘哈哈大笑。
“我们都别感慨了,来听听老张的爱情故事,对这位新嫂子还毫不了解呢!”
听李浥尘的话,几人才意识到今天是来做什么的,钟晨暮看向张亦驰时,烟雾从他嘴角飘出,将他的表情弥漫的有几分不真实。他讲最后一口烟使劲抽完,然后放进烟灰缸中掐灭,先说了句,什么嫂子,是弟妹!
“相亲认识的,你们也知道,家里一直再催!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方方面面都挺合适的,就把亲事定下来了!她人挺好的,懂事、体谅、识大体,这样的姑娘现在不多见!”张亦驰笑着说,这话是说给在座的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其实,她还是我们校友,而且跟我一起上过体育选修课,当时还跟人家要电话号码来着!”
钟晨暮先是一愣,其他人不知道这事,他还是多少知道点,两人当时选的同一门体育课。张亦驰跟人家要过号码之后,就没有以后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相亲碰到了。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注定的,没有时间早晚或是正好。
“怎么样?给点反应啊?听完就听完啦?”
“鼓掌鼓掌,祝贺祝贺!”胡不归笑着鼓掌说道,其他都是一笑,但笑容中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
“你们仨到底怎么打算的啊?”陆维安看向钟晨暮、胡不归与李浥尘。
“哥是名花有主的人,再说了,别忘了哥当年的外号!”胡不归自信满满地说,名花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他们谁都不知道。至于外号嘛?胡不归大学时期的时尚与潮流并不比现在差,走在校园中也算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人称春姑杀手,迷倒一众女生被始终没有恋爱,这也算是他们寝室的一大奇事。
其他的人这次没有嘲讽,都端起了酒杯,但又绝不是认同。李浥尘摇了摇头,一口将杯中酒喝完,这是他喝酒的风格:“我还就不信了,找个对象能有这么难吗?”
“小皇,你呢?”
“我想我应该已经遇到某个人了!”
“应该?那就是没有了!”何梦淝一语道破。
“小皇就是书读得太多了,害得你碰不到真正的女孩!”张亦驰这话,他说过不止十遍。
钟晨暮觉得这种话侮辱了他,因为这暗示他把自己活成了浪漫主义世界中的主人翁,整个人活得有些不真实,可钟晨暮只是觉得跟一个情不投意不合的人过日子倒不如一个人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