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亭小区是一个老小区,除了外貌显得有些老旧,整体上还算舒服。地铁、公交十分便利,周围的商场应有尽有,可能是因为老小区的原因,里面显得很安静,特别是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完全进入沉睡状态,寂静的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钟晨暮沿着路灯快速向前走,拐过一栋楼就是他住的8单元楼,顺着楼梯爬到4楼就是他一室一厅的居所。当他爬到三楼的拐角处,整个人愣住了,门前的行李箱上坐着一个人,略显凌乱的短发带有淡淡的浅黄色,双手抱肩,本来盯着墙皮发呆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报警了!”
“你怎么来了?”钟晨暮脑子开始有些转不过来,人还是站在原地。
“先坐火车,接着打的,然后步行,最后爬楼!”那人一板一眼地说,语气中开始带有几分森冷的杀气:“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
“额,以安,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在我发飙前,应该先让我进去!”许以安面带微笑地说,钟晨暮觉得这微笑比刚才的杀气还让人觉得可怕。他快速上前开门,手臂隔着许以安伸向门锁,然后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许以安站起身子径直走了进去,钟晨暮拎着箱子惨兮兮跟在后面。
许以安顺势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开始打量房间的布置。钟晨暮进来后,端了热水递给她:“小许同志,观感如何?”
“有序中藏着凌乱,兼容中透着单一,简约但不失温暖,典型的黑幕风格!”许以安在说这间客厅的布置,实际上也是在说钟晨暮。许以安以及另外几个人很少喊他钟晨暮,他们眼中的这个人就叫黑幕。
“说说你的黑幕?不是要结婚了吗?”钟晨暮刚要坐下,许以安一伸腿阻止了他下落的趋势:“给我弄点吃的,我快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钟晨暮只得站直身体,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许以安:“你不会给我打个电话啊!”
“你不是一个有想象力的讲故事人,要知道推动小说的是未知与悬念。”许以安一脸坦然的说,可钟晨暮显然不相信她的这个理由,她耸了耸肩膀,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向他晃了晃,显然处于关机状态:“你不想我跟我老爹,隔着电话开始激烈的外交战争吧?”
“你别告诉我,你是从婚礼上跑出来的!”钟晨暮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他的直觉告诉他,许以安能做出这种事。
“你别告诉我,等我们谈完这个无聊的话题,我的肚子依然空空如也!”
钟晨暮不确定这算不算回答了他的疑问,转身向门边的小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许以安:“我这里有香菇鸡肉,有红烧排骨,还有老坛酸菜,你要吃什么?”
“可以一样来一点吗?”许以安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看着钟晨暮的眼睛顿时精神大好。
“不可以!”钟晨暮坚决否定了她的提议,转身走向电池炉,将锅里注入热水,许以安站起身走到钟晨暮旁边,看着他手中的方便面:“那就红烧排骨吧!”
钟晨暮从冰箱中拿出一个西红柿和几颗小菜,放进水槽清洗,然后动刀切割,放入锅里。当香味飘起的时候,许以安笑着说道:“嗯!某些人的基本功被训练的很扎实嘛,过了三四年了还这么手到擒来,当时的家教做得不错!”
钟晨暮侧脸看向许以安,余光足以杀死她一千次,许以安摆了摆手,向后退去:“淡定,淡定,多大点事啊!”
当许以安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时,钟晨暮已经在电脑上敲了一千字,可能是因为想到慕歌临别时的鼓励,今晚的思路特别畅通。他的脑海中不再是一个篇章的情节拼凑,而是整个故事的整体脉络,整个故事情节在脑海中回荡,他也不再专注一字一句的堆砌,一切都写得自然而然。
“不如,你别写小说了,我们一起开个面馆吧!”许以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钟晨暮,可钟晨暮连头都没有抬,敲打键盘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说说你这个小说,是怎么将女主角写丢的,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又是怎么安排的!”
“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吗?里面有句话说,当你可以跟一个人不说话,分享片刻寂静,且不会觉得尴尬,那一刻你就会明白,你遇到了对的人。”
“昆汀·塔伦蒂诺的《低俗小说》”钟晨暮没有抬头,但他知道,重点来了。
“我发现,我跟安以风别说分享寂静,就是谈论寂寞,都透着别扭!”许以安说起安以风的时候,带有一丝旁观者的冷静,钟晨暮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个名字,就有这种感觉。
“爱情不是寻找共同点,而是学会尊重不同点。”钟晨暮想起网上看到的一句,他认为这句比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少来说教,你做得并不比我好!”许以安的语气中带有一种慵懒。
“你不是说,你喜欢他的姓吗?”钟晨暮转移话题,许以安的字典里,与安有关的的组词都是高级词汇,安然是种娴雅的态度,长安是个惊艳的地名,安姓是个与众不同的姓氏,但唯独没有安稳。
“他辜负了这个姓氏!”
“是你辜负了这个人!”
“好吧,很遗憾,你说对了!”许以安语气中没有遗憾,她走到饮水机旁为杯子中注入热水,倚靠在钟晨暮的电脑桌前:“为了不辜负他的未来,我在去领证的路上转动了历史进程的车轮!”
“剧情有些老套,你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钟晨暮停止敲打键盘,身子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许以安。
“我给他发了微信!”
“嗯!”
“他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他比你了解的,要懂你!”钟晨暮觉得,这个世界又辜负了一个有温度的人。
“你这样说,我开始有点后悔了!”许以安开始装可怜,可是钟晨暮已经不再看她了。
“所以呢?”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投奔你,和你一起闯荡世界!”
“我的世界很安稳,不想太动荡!”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放弃安稳吧,少年!”
“我怀念安稳!”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等你老到坐在夕阳下回忆人生时,你会怀念,跟着我混的日子!”许以安端着杯子,那笑容分明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傲然。
“呵呵!”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所以,我们觉得,首先我们要重新找房子了!”许以安已经将钟晨暮的一室一厅审查了一遍:“这个我来决定,你做参谋!钟军师,钟爱卿,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可以退下了,天都快亮了,朕还有事呢!!”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奥!也是,我都困了!”许以安大大打了个哈欠,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瞬间变成了丢盔弃甲的意兴阑珊:“那我去卧室睡了,你就睡客厅吧!”
许以安打着哈欠,快到卧室的时候,突然听钟晨暮说到:“你逃婚不会是为了……”
“什么逃婚,这叫勇闯天涯,注意你的措辞!”
“好吧,你的勇闯天涯不会是因为他吧?”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你说呢?”
“你的勇敢天下无双,我的安稳不敢乱猜!”哒哒哒,键盘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许以安哈哈一笑,走进卧室时,在关门的一刹那,突然停下来说:“其实,有个给自己勇气去做些荒唐事的人,想想还是挺好的!”
哒哒哒,哒哒哒,键盘声跳动的节奏有点乱了,可是许以安已经将卧室的门关上。原本略带喧闹的客厅,沉默下来,只能听见哒哒哒键盘声。直到过了很久,钟晨暮突然说到:“是啊,真的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