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真的打算离职了。我没想到,溢哲服设现在变成了这样,”洛湘湘长发垂腰,纤细的身姿在一身修身的长裙映衬下,更显纤弱,她低着头,两手撑在董事长徐横的办公桌前,如水的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进口美肤品也盖不住她脸上浮现的憔悴与疲惫。
叹了一口气,她徐徐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做的是服务大众,服务社会的事。你说过的,我做出最好的服装设计,满足大众的审美,提高美的欣赏,给人带来品质感,而你,负责替我对抗冷氏服设的打压与污蔑。那现在呢,现在咱们好不容易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变成驰名中外的业界老二了。你现在,现在居然做出这种事?把我的设计稿分成两截,一前一后发给顾客?顾客不加钱,你就不给剩下的设计稿?你缺钱么!徐横!咱们公司现在年利润没有二十亿也有十亿了吧。你现在这种行为算什么?溢哲好不容易在我的努力下,变成了业界老二,成为一个金字招牌,你现在用这个金字招牌去欺骗顾客?你这算骗钱你知道么?你知道,顾客怒气冲冲质问我,质问我为什么她婚礼的婚纱设计只发了一半,而钱已经都给你了。你还说什么服设解释权归溢哲?我真怕你会自砸招牌啊!”
徐横早知道她会发脾气,淡定地两手交叉,嘴里的电子烟还没抽完,用看惯波澜的眼望她,浮肿的下眼睑仿佛鼓起的蚕豆,又亮又油腻,令洛湘湘一瞬的恍惚。
徐横声音慵懒沉稳,且似乎有备无患,用一种十分平静淡然的好像拉家常的语调说道:“你的梦想不就是安心做服装设计,以摆脱冷氏的打压么,现在咱们已经能跟冷氏分庭抗礼了,你也是业内的风云人物了,你还操心这种事干嘛?阿洛,你也不小了,要不跟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公子哥儿去波兰度个假?”
洛湘湘唇角一勾,眼神明显带着不屑,几乎是下意识地甩手,冲徐横怒道:“你每次都这样,不会正面回答问题,总喜欢弯弯绕绕。我真的不懂你,你也知道我们可以跟冷氏分庭抗礼了,这个时候,当然要更好地服务大众了,你为什么要自毁招牌?还有那件事,我憋了好久了,我设计的礼服,送给我的偶像江耘,你为什么要以公司的名义追回来?居然还要江耘拿钱买?江耘给了你一百万买下那个礼服了,你为什么又要逼着他给咱们公司打广告做宣传!你以前没有这些下作的!那是我送我偶像的礼服。你还记得你的初心么徐横?你说,咱们是做服务行业的,是服务大众的,要让顾客满意,你就这样?”
徐横唔了一声:“是,江耘的是我很抱歉,但那不是我授意的,那是,副董授意的,还有关于婚纱设计稿分两截发送,那也不是我一个人意思,是整个董事会的意思。”
洛湘湘鄙夷一笑,觉得甚为荒唐:“董事会?你现在推诿责任这么爽快了?副董?那就是一sb,他的授意谁会当真?你不就是觉得把责任推给董事会,我一个人没法跟整个董事会硬碰硬呗?是不是?”
徐横无奈地叹口气,语调更显和蔼,他仰头看着这个面容凝重的纤细女子,道:“阿洛啊,你被冷氏打压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懂点人情世故了。咱们溢哲这么多年不倒,真的是因为口碑好?不是,是因为有人罩着,你不要这么傻好不好?冷氏为什么没有继续打压你了?你以为是因为你现在有点名气了?大众认可你的设计水准了?不是的,是冷氏背后的势力不行了!被人弄垮了,冷氏忙着找靠山,这才没空打压咱们,咱们才有了出头之日,咱们被冷氏打压的时候,要没有人罩着,你去参加服装设计大会的路上就能被人用车堵,被人揍一顿,你信么?阿洛,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用读书人的思维看这个社会了好么!”
见洛湘湘被他一番话说的沉默了,他又继续道:“你以为,人家无缘无故地就喜欢照着咱们一个没啥用的小服设公司?人家要的是回报,是大笔资金的回报,以用这笔资金去拉拢更多势力啊,咱们现在砸几个口碑算什么,联系几个媒体,直接就能压下去,重要的是拉拢住罩着我们的人。”
洛湘湘也算听懂了一些,这些博弈她根本不懂,更懒得去想,还是斩钉截铁道:“我的确很傻。徐横咱俩玩完了。这个月底我就离职。”
徐横笑笑,“我说你怎么听不懂呢!你以为我愿意被人骂,被顾客骂,我,徐横,一手创设了溢哲,我愿意溢哲口碑下跌!我也不愿意!”
徐横猛地站起来,真皮椅子弹了弹,徐横冷笑:“咱们公司多少次被冷氏打压地资金断裂,差点活不下去,不还是那个愿意罩着咱们的人提供资金,提供信息!合着签借款合同的,签盈利协议的,签回报协议的不是你!你知道,罩着咱们的人,势力有多大么,背景有多深么,深到你想象不到啊!人家在整个h市横着走啊。得罪了人家,冷氏弄不垮咱们,人家耍点手段就能,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吧!”
洛湘湘闻言,还是坚定转身,望着徐横,随之低头鞠了个躬:“对不起老徐,这些年咱们处的很愉快,我做服设做的很高兴。到此为止吧,我刚刚不该那样质问你。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个职我离定了。”
想起徐横这些年为了溢哲也算是历经风雨,十年的打拼,才有了业界第二的名声。
洛湘湘看着老徐的脸,再想想初见时,她背负着为求名利不择手段勾引冷氏公子的污蔑,而徐横却支持她,那时徐横大胆,有勇气,年轻也天真,现在的徐横——洛湘湘眼底一湿,抿着嘴,缓了好半天,才终于张开嘴,感喟道:“老徐,洛湘湘能有今天的业内地位,多亏你了。真的对不起你,我必须离职。我没有办法,面对顾客的那些质疑。我看你们几个董事的意思,是坚持设计稿分两截,提高价格的了,我不能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了更多的盈利,你们还会做什么让我和我的设计稿面临质疑的举动。我必须离开一阵,当然,不止这些,咱们公司内部的内斗和各种吹牛撕逼甩锅我都看不下去。我不喜欢这种氛围,溢哲已经变味了。我这个老面包也不愿意裹着这股味儿去出卖自己,还记得当初的溢哲么,单纯,就是单纯地做更好的服设,服务大众,内部上下一心,没有争斗,回公司像回家一样,我们同心同德地奋斗,现在呢,有些人陪着我们奋斗,所以有资历了,飘了,不培养新员工的作风,反而开始带着新员工站队,指手画脚,仗着资历,到处惹事生非,还美名其曰调教新人。我受不了,我不希望那些因为我的名声慕名入溢哲公司的人,带着对内部文化的失望离开。我很失望。咱们公司的理念不是这样的吧。还有!自从那些奇奇怪怪的董事进来了,各种派系,内斗,干嘛呢,打仗呢还是做企业呢!你是来养活员工,带属下提升的,你不是来飞扬跋扈,和其他董事争斗的吧。大家一块儿同心同德地赚钱,名利双收不行么,非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利益,搞得一身骚?”
徐横笑她年轻,挑挑浓眉,无所谓道:“随你便。不过,你跳槽了,也会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如今溢哲是业内老二,老大冷氏和你不死不休,老三江氏跟冷氏利益联合,其他公司有不少内部稳定的,你,跳槽其他公司,其他公司也要掂量掂量是否得罪得起业内的几个大哥。阿洛,你也不小了,好好在公司当个顾问或者设计师,赚着钱,去国外度假旅游交朋友,不是比重头再来要舒服?干嘛给自己找不舒服?”
洛湘湘哼了一声:“你小学的品德课是经常打瞌睡旷课么。小学生都不会选择跟这种争名夺利,到处甩锅撕逼的公司文化捆绑,何况是我洛湘湘!”
徐横道:“你不怕,得罪罩着咱们公司的那个人?”
洛湘湘更加鄙夷:“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洛湘湘缓和了情绪,略微伤感地看着老徐,“老徐,你也是大人了,能分清短期利益与长远利益吧。溢哲还没上市,以后肯定会交给你大儿子打理,你希望你大儿子接手溢哲时,公司内部还是这样派系复杂,山头众多么。老徐,我选择和溢哲长期合作,是希望溢哲从上到下注重品质,能够靠口碑与德行走得长远。唯有立德诚信,才能让公司长远。罩着溢哲的人,再厉害又如何,他们就是一个名利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等罩着溢哲的人垮了,溢哲只能靠德行与口碑走下去。老徐,权势再大,也可能一朝倾覆,没有权势,只要德行好,也能无往不利。何况溢哲如今已经挺过来了,口碑维持住,就能超过冷氏,不要自毁好么。”
老徐无言。
洛湘湘知道说动不了他,最后劝道:“跟那个罩着你的人尽早断了联系吧。名利场的事,一向复杂多变。我月底离职,这些天就偶尔来公司跟几个老熟人道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