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般想着，眼光瞥见身旁的凌灵，正见到她绝丽的侧脸，心中不知为何竟是微微一震，这个女子…
“喂，你想什么呢！”凌灵见他眼光悄悄打量着自己，心中暗暗欣喜，心道：“这个木头也不是太呆，还知道我生的好看。”
她心中喜悦却不表现出来，面上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张羽将思绪拉回，微微摇首，听得凌灵道：“我问你呢，那周无延是谁？似乎是这邺城的守将？”
张羽道：“你不知道么？”
凌灵撇嘴道：“我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是个蛮厉害的人。”
他想到昔日邺城城楼上对方使得一手狠辣的剑术，不禁无意道。
凌灵惊道：“你都觉得他很厉害？”
她只道以张羽如今的本事，能让他觉得厉害的人，怎么也要与凌霄的本事差不多才是，这邺城一个守将便有如此本事的话，那叛军还打什么打？
张羽不知她会错了意，只是微微颔首，“不过一路听来，似乎他此次偷袭不成，不但折损了很多兵马，更是失了嘉林关。”
凌灵笑道：“如此看来，此人也没你说的那般厉害。”
张羽摇了摇头，他所说的厉害，只是指他的剑术罢了，若是论及行军打仗，他却不知道了。
二人沿着官道走了半晌，凌灵只觉口中饥渴，可这荒凉的官道上哪里有人家？只想着挨到嘉林关才是。
如此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凌灵与张羽都是气息悠长，步履稳健，走了这么久，谁也没觉得累，只当做闲时散步一般随意。
但一路走来不断看到有三五成群的难民自嘉林关方向而出，往邺城而去。此时正有一中年男子拖着三岁大的女童向他们缓步走来，“二位，看你们去的方向，莫非是要去嘉林关？”
这一路上的行人均都是往北而去，唯有他们二人是向南而行，也无怪乎这位男子会有此问。
张羽颔首道：“正是，怎么了？”
那男子见自己果然没用猜错，急忙劝道：“二位还是不要去的好！”
张羽奇道：“这是为何？”
“哎…如今嘉林关已然失陷啦！前不久嘉林关刚陷落的时候，叛军入了城，见到女子便抢，见到钱财就夺，我一家三口原本好好地，内子就是被那些官兵强行抢了去，不甘受辱，自尽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小女逃了出来…”
“竟有此事？…”张羽沉声道：“那叛军的统军将领可是叫做燕行？”
“是谁我不知道，只是城陷那日有很多人家都遭殃了，后来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叛军突然收敛，那统军将领也在百姓面前道歉，但我劝二位还是不要去的好，谁知道那贼军是不是惺惺作态，况且就冲他们入城时的那般凶相，二位还是赶快改道吧！”
他不禁看向凌灵，摇首道：“我见这位姑娘生的如此水灵，若是给那些贼军看上…”
凌灵心中轻哼一声，心道：“谁若敢对我无礼，我掀了他们的军营！”
面上却是含笑道：“谢谢大哥关心！”
她低首看向那三岁的女童，见这女孩儿皮肤白皙，圆圆的脸庞上小微微撅起，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颇为可爱，她心下甚是喜爱，低头摸了摸那女孩儿的头，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只三岁，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我叫方莲。”
凌灵见她神气稚嫩，面庞上带着一股孩童特有的天真，不禁从怀中一对儿以红绳系上的金色铃铛，在手中微微摇了下，放在她眼前，眉眼间满是盈盈笑意，“姐姐送你一样礼物好不好？”
女孩儿听得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如同凌灵的声音一般好听，不禁直点头。凌灵将红绳套在她洁白的颈子上，那对儿铃铛恰巧挂在她胸前，“以后若是有坏人再欺负你们，你就摇这个铃铛，那样就会有好人听到铃声来帮助你啦！”
女孩儿抬头看了眼凌灵，天真的眼瞳盯着凌灵弯月般的双眸，“那好人是姐姐你吗？”
凌灵心道：“我可不算什么好人。”但又不忍让她失望，只笑道：“是啦，方莲真聪明！”
她缓缓起身，又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递给那男子，缓缓道：“别忙着拒绝，不是给你的。是给方莲的，你到了城镇之后给她买一些好吃的，好穿的，别苦了她。”
那男子本想着拒绝，听得她的话，果然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银子，他吃些苦不要紧，但就如凌灵所说，却是不能苦了孩子…
那男子牵着方莲走远了，张羽不禁偏过头看了眼凌灵，“那孩子即便真的摇铃你也未必能听见，何必令她白白失望呢？”
凌灵沉默半晌，悠悠道：“小时候我不开心了或者吵着要娘亲了，都会拿着铃铛来哄我，说只要我一摇铃铛，娘亲听到铃声便会来见我了…”
“我最初的时候果然信了他的话，可无论我摇多少次铃铛，都没见到娘亲。我开始失望，开始愤怒，爹他竟然欺骗我。但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发现…每当我想娘亲或者是不开心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摇起手中的铃铛，虽然知道娘她不会来，更不会有人来安慰我，可…每当我摇起铃铛的时候，就仿佛娘亲在我身边一样…仿佛她一直都在陪着我…”
她说到后来语气越来越低，竟似有些哽咽，张羽心中歉然，不经意间却是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当下和声道：“那铃铛…对你很重要吧？”
张羽见她随身带着，定然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凌灵垂首半晌，忽而抬起头来，微微笑道：“也不是，我还有很多的，你若要，我大可送你一个！”
张羽见她笑颜绚烂，灿若桃花，不禁感慨，“她也是希望那女孩儿能与她一般，抱着希望活下去吧，即便那个希望很飘渺…但人活着若是没了希望，那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又不禁想起那女孩儿天真的面庞，眼前仿若浮现另一个稚嫩少女，小蝶…
凌灵见着女孩儿离去的背影，纤细的食指贴在俏脸边，思索道：“只是可怜她从小就没了娘…”
张羽微微摇首，心道：“你还不是与她一般…？
这话却是没有说出来，只缓缓道：“那叛军刚攻占一座城池，按理该是对百姓以礼相待，秋毫无犯，方才体现出宸渊那所谓的正义之师，怎会如此不知轻重任由手下士兵欺压百姓？”
凌灵道：“人家现在位高权重，哪还会在乎一两个平民的死活？况且那些普通士兵胡作非为，他也未必能知道。”
张羽想来她说的也是，皱眉道：“我们去看看吧！”
他听闻此次先锋大军的统帅是燕行，他怎会纵容手下士兵这般祸害百姓？他心中疑惑，定要去瞧个究竟才肯罢休。
凌灵望了他一眼，随即便猜到他的心思，“你该不会是要闯进军营吧？”
张羽颔首道：“有何不可？”
凌灵一时语塞，想他当年也是只身一人闯入李旬所在的江北大营，仗着手中三尺青峰，硬是在千军万马前将李旬斩于剑下，如今再闯一次这嘉林关的大营，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嘉林关的百姓不肯让燕行的军队留宿，他只得连夜召集人手在嘉林关外十里的一处山坡上高立营寨，这大营与嘉林关遥相呼应，若是嘉林关有难，大营中的人马顷刻便至，同理，嘉林关中的军队也可及时支援到山坡上的营寨。
燕行跟随王朗这些年，深谙安营扎寨对于地势选择的重要性，是以不得不说他的这处大营安的极为高明。
进可攻，退可守护，他将关内的事务一应交给了朱元，自己还是来到这大营上，从军多年，他若不待在军营中，只觉浑身不自在。
其实他在军营中，一来可以亲自监督操练军士，二来寝食均与军士们一样，更加能团结部下，增加士气。
时至深夜，燕行放下手中兵书，揉了揉眉心，转身看着那挂在墙壁上的行军图，目光灼灼的盯着上面用浓墨写下的邺城二字，不禁暗叹一声。
周无延逃回邺城后，果然如他所料，周无延日夜厉兵秣马，又从长安调来两万人马，如今邺城可说是坚如磐石，他想要凭借嘉林关的三千多兵马攻下足足有三万守军的邺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王朗与宸渊所率的后续大军至今没有任何动作，他屡次发书催促，却都被王朗骂了回来，也不知王朗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如今嘉林关已是囊中物，只要一鼓作气攻下邺城，再分取长安与洛阳，那么中原可说大半部分已然握在他们手中，之后只消整顿兵马，等待时机，便可举江南中原两路兵马同时北上，那样，这云朝天下，也就该易主了。
他纵然盘算打的好，但期间变故太多，便是取一个嘉林关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今关内人心惶惶，虽然自己斩了一些在关内胡作非为的兵士，又公开道歉了，但百姓们仍是心有余悸，丢掉的民心，再想拾回来，就很难了…
燕行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恨那韦超有头无脑，如今不但葬送了自己，还累的他在这嘉林关中动弹不得…
他正沉思间，大帐的帘幕忽而被掀开，从外走进两人来，当先一人黑衣玄衫，身负两柄场间，面庞峻冷，眼眸冷冷的与燕行对上。
“张大哥！”
燕行一惊，料不到在这里会遇见张羽，急忙起身相迎。
“竟然是你？”
张羽身后，是一位鹅黄衣裳的貌美女子，她绝色的面庞待见到燕行后，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之前在金陵城中他们被官差包围时，正是这燕行替他们解了围，如今再见，想不到对方已然是独当一方的大将了。
燕行瞥了眼凌灵，这女子他是记得的，无论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只消看到她那张绝丽的容颜，便都不会忘记的。
“张大哥，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张羽深夜到此，不想他竟是还没有休息，只微微摇首，“只途经此地而已。”
燕行“哦”了一声，搬来两张椅子，让二人坐下，笑道：“自金陵一别后，可是好久不见了！”
燕行从军多年，养成了一副军人的豪气，说话也比较直接些，“即便偶尔见到张大哥，张大哥也是匆匆就离去了。”
张羽见他黯然的神色，心中微动，他与赵匡的交情是极好的，心道当时他们三人一起入的伍，如今赵匡身死多年，张羽也是离开了义军，还在这里的，唯有他自己一人，不禁有些感伤。
张羽知他兴许是思念故人，颔首劝慰道：“如今你已经是一军统帅，匡儿见到，必也会为你高兴。”
燕行道：“可赵匡他的遗愿，我却不知何时能帮他实现！”
他们自然都知道赵匡生前的愿望，那便是推翻暴政，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