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眼光不经意扫过高台中央,靖帝以手搂了琴妃慵懒地靠在宽大的硬木雕花御榻上。我偷观靖帝的神情,一幅闲情逸致地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场下马球已经开始,北戎那行人领队的正是那日凤鸾合遇到的藏青色衣服的男子。
他果然很会打马球,连北靖训练有素的马球队也拿他无可奈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半场毫无悬念地以北戎取胜为最后结果。
北靖大臣与观看的王公贵族皆是觉得丢脸,个个摇头不已。
其实这场比赛的输赢只怕是靖帝早已经吩咐好。
休息片刻后,我发现郎曜无声无息出现在马球队伍里,头戴濮巾,脚蹬长靴,神采奕奕。
我暗自为长安松了口气,郎曜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去迎战胡玄王子,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长安嫁做他人妇的。
随着击鼓声起,场上一众男儿整装以待。个个都紧紧盯着马蹄下的拳头大的朱球,手中画杖在每次挥动中划出如月形状。
一时间,场上马蹄声、传呵声不绝于耳。
但尽管郎曜如何努力也不能挽救败势,毕竟靖帝在此,其他人怎会配合郎曜,最后依然以胡玄王子队获胜。
层层锦帷帷后,明黄色的金勾如锐利的鱼钩勾在长安心头。
我隔了人群看着脸色惨白如胭脂覆雪的长安,她失魂地站起来毫不顾忌靖帝还在宣布两国联姻的旨意就颓然离去。
我望着这满苑梨树,曲枝弯丫,枯叶而知秋,分离在即。
正在我发愣时,下巴有皮肉斯伤的痛感,是慕容洵在扯我贴的假胡子,我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慕容洵。
他无视我的怒意,顺手端了宫女手中的茶放在唇边。
杯中茶漾开徐徐波纹,他的眸印在其间如雪山盛水般清冽,“与北戎联姻却撤回镇守北戎边境的陈弋将军……一箭双雕的好事,也让皇兄一个人独占了。”
我刚没有用心关注靖帝说了什么,一心都在长安身上去了。此刻的我震惊于靖帝的手腕,他的昏庸无道如果只是一种麻痹世人的手段,那么……长安远嫁,一可稳北戎,撤回陈弋将军换上靖帝心腹。长安在北戎也得投鼠忌器于自己的母亲与舅舅在平凉。二是,北戎一旦稳定,接下来就该腾出手整顿靖帝最大的眼中钉……我吞了口口水,把自己的惊骇也吞下去。
靖帝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留下洋洋得意的北戎王子一行人和一些还未离开的大臣。
胡玄王子换了一身庄重的朝服,穿过人群径直向晋王这边走来。
见他过来我立马压低了头,毕竟他在凤鸾合一眼就认出我是女的。就算今天我贴了胡子,扮成小厮,我更怕他那双眼睛会认出我。
眼见胡玄王子到了跟前,我只能将头死死地压低,以至于下巴的胡子垂得都到胸前了。
胡玄王子果然走到晋王跟前寒暄道,“打扰晋王雅兴。”
晋王丝毫没有给胡玄王子面子,用他平日里对待陌生人的口气肃冷道,“既然知道打扰,就请王子缄默其口,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