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燥的夏夜,南城大街上,噔噔有力的脚步声纷沓而来。
一支二十来人的捕奴小队在许家小厮的带领下,如狼似虎的拥进许宅。
“什么人!”
街角处,一个身影迅速闪过,被尚未进门的捕奴兵敏锐的察觉到。
“这边!追!”
小队当即分成两组,十来个人向着身影出没地疾驰而去。
齐安满头大汗,肩上挎着莹莹娘亲的尸骨布包,边跑边轻声催促步履踉跄的女子。
“快!再坚持会!”
女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歪歪倒倒,跟着齐安钻进了房屋之间的一条小径。
好在这富人街街巷熟络,齐安所挑走的地方尽是些七扭八拐的小窄道,黑夜之下,捕奴队没一会就追丢了。
“可惜了,小杏跟莹莹不知道追到哪去了,要不然,定要把这些捕奴队给吃了。”齐安恨恨的自语着。值此后半夜,浑身又痛又乏,还被满街追捕,有些后悔把小杏给支出去了。
小杏正有击杀捕奴队的任务,要是能留下来,趁着这黑夜偷袭几个应该不成问题。
两人时而躲在杂草坑里,时而躲在人家废弃的竹筐里,将歇将行,一直等到周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才从乱巷里出来,向南城尽头的城界高墙而去。
往日里城门戒严,像“齐安”这种跑趟儿的老油子,有时候帮人家带一些特殊的东西,怕被搜查,都会在几个密道中出入安平南北城。
说是密道,其实就几个年久失修,被人又凿弄几番,掏出的大窟窿罢了,地处偏僻,杂草丛生,许多年来倒也没被察觉。
许宅所在的南城富人街,离其中一个密道不算太远,齐安没敢直接奔那去,兜兜转转,不时的还要四处瞅瞅,一是为了被跟梢,二是想等等小杏他们。
东方泛红,黑暗渐渐消退,齐安已经能看到远处楼宇房舍的棱角形影,心知不能再等了,带着女子钻入了城墙根一人多高的草丛之中。
时五更末分,城郊旷野里还没有游荡巡视的捕奴队。
两人一路潜身小跑,摔了不知道多少跟头,直到那城墙已经远远的甩在身后,才停住脚步。
求生的意志是强大的,被草叶划伤,被石头磕破,满身尽是泥污的女子,始终紧紧的跟在齐安身后,自从出了那墙洞,女子仿佛一下子有了精神,希望之光在这开阔的旷野里不断放大着。
一座破败的小村庄浮现于眼前,齐安眺目远望。
“就是这里了,再加把劲。”
“嗯。”女子轻应了一声,目光里满是希冀。
“我不是让你加把劲,我是让我自己加把劲……”齐安将快滑落下去的布兜有往上拉了拉,豆大的汗珠挂满一脸。
女子没有说话,依然眉目欣悦。
能活下来已经是万万幸了。
几座坍塌的土坯房,杂草从墙角里钻出,各种小虫子蜘蛛网比比皆是。
曾几何时,这里是自己寒酸却又温暖的老家。
齐安的眼前浮现了一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十三岁离家,进城学徒,十数年来,闷声作劳,只为家里几口人能吃上顿饱饭,可三年前,一条奴隶制政改令,彻底摧毁了他的一切,从不哀其生恨其治的实朴之民,一夜之间变为奴隶。
一跌千丈的他虽然被昔日主顾们保了下来,可家破人亡,又该将生命寄托于何处呢。
浑浑噩噩三年多,他终于自杀了,在那老屋梁上,一条白绫送走了他,迎来了齐安。
或许活着的希望在他这里已经终结,可在齐安降临的那一刻,生命的光彩重新闪耀,怒放其芒。
“活下去的理由总能翻出几个,为什么要钻牛角尖呢?”齐安扯下脖子上的白绫,闷闷看着断裂的大梁,呢喃着。
“就是这里了。”齐安站在熟悉的房门前,往事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清新之中带着些许腐草味的空气,如释重负。
“我们先在这里歇歇,那捕奴队这些日子很少到这片儿来,等夜深了,咱们再赶路。”
齐安三天前救小杏出来后,也是把她带来了这里暂歇。
如果她现今没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回来这里与自己碰头。
女子很是腼腆的轻应了一声,没动。
齐安回头看向她时,正是晨曦初露,朦胧的光晕映照在遍体鳞伤的女子身上,才发现跑得太急,忘了女子身上就穿着一件亵衣。
齐安将肩上的布兜轻放在地,费劲的动着胳膊,脱下了自己的黑衫,扔在了女子满是血污的赤脚前。
“裹上点,就在这睡会吧,这里虽然脏,但很安全。”
女子麻利的捡起了衣服,围着自己的细腰一裹,满是划痕的脸愈红,轻轻说道:“谢谢恩公,我不怕脏的,这里比监奴处的牢房干净多了。”
说着话,女子坐在了地上,腿蜷着,自己轻轻的捏着小腿,半夜的落跑,小腿不觉酸胀的厉害。
恩公?
齐安眉毛一跳,这个熟悉的称呼一下子勾起了他的情绪。
默默打开了系统,搜索附近符合收养条件的义女,赫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亮起了一个红点!
嗯?不对!两个红点!什么鬼!
齐安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那地形覆盖图上,离自己很近的位置,有两个红点,其中一个是这救出来的女子,另一个是谁?她的距离竟与这女子相差不多。
齐安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猫着腰,滴溜溜的眼睛到处搜查着。
“二叔,是不是被发现了?”破屋里,青年男子的声音。
“嗯……先控制住那个行为鬼祟的男的,清儿,你制住那个女的。”
“是。”
“是。”
天光渐亮,齐安环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动,犹自纳闷的打开系统,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坏球了。
突然脚步声大作,好像有一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坏了!”齐安急把视线抽离系统之上,再等看时,脖子已架上了两把寒森森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