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安德瓦里学生宿舍。
洛莉安坐在写字桌前,双手托着下巴默默的发呆,身旁的煤油灯因为缺少燃料,只剩下暗淡的火光,似一缕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
窗户的玻璃上映照出少女模糊的身影,洛莉安看向窗外,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不禁感到莫名的不安和迷茫。
露妮诺下午就去了图书馆,似乎是想要找到更多有关神谕者的记载,洛莉安清楚的记得,露妮诺离开宿舍时脸上忧虑而坚定的表情。
她为什么要成为神谕者?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在担心?还是在害怕?
洛莉安在心里不停的揣测着,寻找着,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是她自己所渴求的。
她很清楚自己一旦成为神谕者,副作用就是不可避免的,它会跟随并折磨自己一生,据说因为无法忍受神谕带来的副作用而自杀的神谕者,其数量至少可以堆满安德瓦里的礼堂。
“我们都是被命运追逐的可怜人。”
“现在重新选择还为时不晚。”
安娜贝尔和米萨德导师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阻止着她继续推开神谕者的大门。
她的双手开始颤抖,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
“喵~”
夜澪可爱的叫声猛然将洛莉安拽回现实,她低声喘了一口气,擦掉额头少许的冷汗,有些疲乏的闭上眼睛,把身体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泛红的热浪,熊熊燃烧的烈火将硕大的庄园和温柔的母亲一并化作飞灰。
仆人们尖叫着逃离,身体却被一支支长矛无情的刺穿,鲜血在地面上汇聚流淌,旋即被火焰烤干,只留下一条条暗红色的痕迹,玻璃的破碎声,少女的哭喊声,士兵的叫骂声混作一团。
画面一转,雪花纷飞,自己的父亲面如死灰的站在断头台前,台下是冷漠无情的群众,一群野狗喘着粗气,谨慎的趴在围墙的阴影里,等待着行刑者抛下冒着热气的新鲜食物,而笑容和蔼的贵族们则站在远处的高台,彼此间交谈自若,似乎即将上演的是大剧场最新的喜剧。
刷!洛莉安站起身,轻轻擦干不知不觉间留下的泪水,眼中的不安和迷茫被重新埋入心灵深处。
从包里取出那瓶透明如水的药剂,洛莉安用力拔下木塞,小心翼翼的将药剂凑近鼻尖。
没有任何异味,如果不是安娜贝尔导师亲自交给自己,说这是安德瓦里特产的山泉水也绝对没人怀疑。
服用这个药剂没有任何危险!安娜贝尔导师是这么说的没错。
想到这,洛莉安不再迟疑,闭上眼睛一口将试管中的液体喝的一滴不剩。
砸了咂嘴,洛莉安皱起了眉头,一点味道也没有,兑水了?安德瓦里应该不会卖假药吧。
噗通……噗通……
耳畔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了沉闷的敲击声,直到十几秒之后,洛莉安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正是自己的心跳!
洛莉安惊讶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下一秒,原本正常运转的大脑就仿佛被直接丢入沸腾的开水,伴随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原本清醒的思维就如同缠绕在一起的棉絮,变得模糊不清。
砰!少女脸色惨白,身体无力的倒在地板上,连微弱的呼吸都难以维持,身体只能伴随缺氧和疼痛做出神经性的抽搐。
在她的眼中,原本的世界褪去色彩,好似变成了一张压抑的黑白素描,几缕不同颜色的细线飘荡在空中,她努力想要抓住,却连抬起手臂都已成奢求。
不行……一定……一定要……
洛莉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回应她的只是更加深刻的绝望。
嘶,人类是不是对危险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还是说那个平胸老阿姨拿错药了?
夜澪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了几乎昏迷的洛莉安身旁,伸出小爪子放在少女鼻翼前试了试。
嗯,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夜澪转身跳上写字桌,来到窗户旁边,外面一栋栋宿舍亮着灯火,似乎在用那微不足道的光明挑衅黑夜。
远处的银月广场上,今晚依旧热闹非凡,好像有新来的马戏团进行免费的表演,没有人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宿舍内,一名少女的生命即将消逝。
外面很冷吧,还是屋里好,唉,我堂堂神界大天使总不能和死人呆一个房间吧。
这个笨蛋,死了都没人知道,真是会给神添麻烦。
夜澪不情愿的从窗口跳下来,回到洛莉安身前。
可恶,真是便宜这个该死的人类的,要不是我现在没有完全恢复,你还有利用价值,谁会管你的死活啊!
夜澪用小爪子狠狠踩了洛莉安两下,然后用牙齿在爪子上咬出伤口,从中挤出一小滴深红色的血液。
虽然不是在神界的身体,但是其中也融合了源自神格的力量,救个普通人类应该没问题吧。夜澪在心里不确定的想。
血液一接触少女雪白的皮肤,就像融化的雪花般消失不见,少女的身体渐渐停止颤抖,似乎不再痛苦,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柔和。
抖了抖小巧的猫耳,夜澪凑近少女鼻尖,直到听见洛莉安均匀舒缓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
对结果还算满意的夜澪回到窝里,正要打算睡觉,却突然发现,少女身体中似乎出现一丝陌生且微弱的神性!
不对啊,为了防止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特意去掉了血液中的神性,怎么会这样,等等,难道这是她自己身体诞生出的神性!?
嘶,这岂不是说这个笨蛋成为了从神?别啊,我可不要这么丢人的跟班……
夜澪用爪子捂着脸,总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再重组,鹅黄色的光芒弥漫其中,带给人一种安逸而温暖的感觉。
洛莉安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学院的治疗室里,身上盖着雪白柔软的毛毯。
露妮诺正安静的趴在床边,发现洛莉安苏醒,她微微一愣,随后直接扑了上去把洛莉安紧紧抱住。
“呜呜……你总算醒了,我回去发现你倒在地上,都要吓死了。”
“啊呜,露妮诺轻一点轻一点,我这不是没事吗。”
洛莉安说着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微笑。
“嗯。”
露妮诺用力点了点头,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可要好好感谢你的室友,昨晚可是她抱着你一路跑到这里的。”
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洛莉安惊讶的转过头说道:“斯雷德导师!”
看到自己的学生没事,刚走进来的斯雷德也暗松了一口气说道:
“你好好休息,安娜贝尔居然把一年前的药剂拿给学生,还好没有酿成惨剧,安德瓦里校方已经严厉的处罚她了。”
呃……也就是说我喝的是过期药剂喽?
洛莉安一阵无语,随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对斯雷德导师说:
“我喝了药剂以后,似乎也看到了空间中的神性,但是之后的事情就有些记不清楚了……”
“嗯……这个很简单。”
斯雷德导师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铜制吊坠,上面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水晶球。
“你触碰这颗水晶球,它会根据你最亲近的元素呈现出不用的颜色,如果没有反应就说明你还不是神谕者。”
洛莉安内心忐忑的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水晶球。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出现的彩色的光芒似一团雾霭,虽然柔和但是又如此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莉安似乎听见了斯雷德导师下巴脱臼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