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沁刚去了医院,坐了将近半天的车程才到家。
她刚走进院子就看见花丛旁边蹲了一个男人,她心里咯噔一声,打算视而不见。
那人发觉这边的动静,看见何沁又惊又喜,“阿沁,你回来了!”
他忙起身,可能是蹲了太久,腿麻了,直接就倒了下去。
他一身昂贵的西服皱迹斑斑,像在泥里滚了一圈,头发凌乱,还沾了树叶草根,面容憔悴不堪,形状狼狈至极。
何沁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掏钥匙开门。
这人急了,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要抓住何沁,“阿沁,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对那个女人什么也没做,阿沁你相信我,你看看我啊。”
何沁没有转身,直接甩开他的手“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男人推不开门,在门外扯了嗓子喊:“何沁,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我有多爱你,我不信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出现在我的房里,我真的不知道,你信我啊,我发誓我没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开开门啊阿沁。”
何沁在门的一边死死的捂住嘴,早已泣不成声。
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她颤颤巍巍地从包里找出刚在医院取的安眠药,一路蹒跚地寻进卧室,又翻出柜子里之前剩余的药。她把它们都摊在手心,心想这个剂量应该够了。
柳青爱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感受不到。
何沁命苦,父亲是个酒鬼,她的家庭永远充满尖叫哭号,那是因为父亲对母亲随时的打骂,何沁放了学连家都不敢进。后来男人终于恶有恶报,因为酒精中毒而没有抢救过来。
何沁以为她终于迎来了新的明天,谁曾想母亲突然晕倒,被医院检查出感染了艾滋,希望之后接踵而来的是绝望,何沁的人生破灭了。
母亲倒下了,没了经济来源的家庭普通开支都难以维持,何沁的母亲唯有等死而已。她没坚持多久,就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了。
何沁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柳青。
种种的变故让她再也没办法变得开朗,没办法对他人不防备。
或许是上天开了恩,她总算遇对了人,柳青用善心教会了她接受,用耐心教会她温存。柳青给她构造了太美的梦,她根本毫无抵抗之力,渐渐地沉迷其中。
就在她豁出了巨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跨过笼罩了她二十多年的阴霾、想跟柳青过一辈子的时候,噩耗再次找上了她。她晕倒在路旁,是好心的路人把她送进了医院。
医生跟她说明病情的时候,生怕她一时想不开,但何沁却表现地异常的平静。
一个人的的心死了,怎么还会有情绪,怎么还会有波澜。何沁彻彻底底地败给了命运。
她没问医生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何沁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柳青,柳青联系了何沁很多次,消息发出去就石沉大海。正情窦初开沉溺在美好的爱恋里的少年,就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告诉他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柳青慌了神。
他去何沁的公寓找,不出意外的没人。他不断地给何沁打电话,明知会收到用户已关机的提醒,他还是不停的打过去。他四处奔走,像个疯子到处询问,他想不通何沁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她不爱自己了,所以在逃避?
没有人回应他。
何沁就像本来就不存在,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柳青生在富裕的家庭,从小被人捧在手里里呵护的公子哥,第一次从身到心地体会到求而不得的人生酸苦。
家人见不得他消沉下去,趁他借酒浇愁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偷偷做主给他的公寓里悄悄塞了人进去,盼着他就此转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约摸老天就爱作弄人,好巧不巧何沁这天突然下定决心来找他。
何沁是来告别的。
她有柳青公寓的钥匙,自己就打开了门,她来之前就反复告诫自己绝不能心软,她自己已经毁了,不能连带着柳青一起毁了,却从没想过会看到眼前的一幕。
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和她最心爱的男人躺在了一块,两人都是衣衫不整,眼前的场景足以让她丧失思考能力。
何沁心里针扎似的疼,眼泪当时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身处穷途末路的何沁,上天嫌她还不够疼,照着她的伤口又狠狠地捅了一刀。
她输了,怕了,疼了,快疯了。她只求上苍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不防突然有人进门,女人受了惊叫了一声,柳青被吵醒,一时半会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等他的脑袋稍微清醒,眼前的状况吓得他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训斥,就突然瞥到门边泪流满面的何沁,他顿时大脑一空,全身就像触了电,酒瞬间就醒了个透。
他把何沁这些天下落不明的原因抛在了脑后,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给给何沁解释,他怕的不得了,害怕何沁不相信他,至此跟他分道扬镳了。
最后是何沁用一把医用小刀抵住喉咙威胁他,柳青胆颤心惊地放她走了。
后来何沁回了农村的院子,尽管这里并没有带来什么美好的回忆,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她最后的人生,就让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吧。
何沁环视周围,等自己走了这院子怎么安置呢?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连个后继的人都找不到。
留给柳青吧,她想,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要。
何沁不想挨到直到病发,母亲走前腐臭的身躯给她带来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阴影。
安眠药是处方药,剂量都有严格的限制,她只有一点一点地存。何沁这辈子没过几天轻松的日子,她想对自己好点,就让自己走的不那么痛苦吧。
今天本来是她自己给自己规划的最后的日子,不料柳青竟然找来了。
苍天啊,怎么到了最后也不肯放我一马!
她在心里默念:“别找我了柳青,求你了,你知不知道离开你耗费了我多大的勇气?我也舍不得你,我怎么舍得,我爱你啊!”
何沁颤巍巍地倒了水,她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看那人一眼,要她还怎么舍得下。
走吧,走吧,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正要把药囫囵往嘴里倒,突然一阵犀利的风破空袭来,弹开了她的手,药片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