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真的有人会大变如此吗?”秦芳像是在问一旁的丫鬟,又像是在问自己。
丫鬟猜到秦芳可能说的是周绍阳,她不忍心回答,怕伤了秦芳了心。
秦芳也没有追问,“你去把笔墨找来,本宫要写东西。”
“是,”丫鬟应答。
丫鬟回来的很快,把纸摊在桌上为秦芳研磨。
秦芳提笔,阳光从窗户打进来照射在她身上,她就像披了一层柔和的光,整个人平淡又柔和,脸上却透着疏离的决绝,她写了一封“和离书”。
丫鬟瞟见内容,不发一词。
一主一仆就这样站着,一个陪伴,一个弯腰提笔,屋里静的可怕。
周绍阳就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秦芳给他的和离书,神情不辨喜怒。
秦芳淡淡道:“将军签了吧,对你和本宫都是解脱,不是吗?”
“公主这话就严重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有什么解脱不解脱的,难道将军府还委屈了公主不成?”
秦芳看透了他,“将军对本宫如何,该不用本宫多说,既然将军无情,本宫也不强求。”
“原来公主是在怪罪我待你不好啊。”
他放下和离书,得寸进尺道:“公主此番和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上那里我可解释不清,届时还须得公主帮衬一把才是。”
周绍阳仗着秦芳喜欢她,知道她一定不会向皇帝说多余的话。
秦芳的声音都在打颤,她逞能地大度道:“将军签了和离书,就与本宫缘尽于此,从前的是是非非本宫就不予追究了。”
周绍阳这才满意。
他厌恶秦芳,也不想看见她,只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不能休书一封,秦芳肯主动离开是再好不过。
他利落地签了字,把和离书递给下人,让他转递给秦芳。
秦芳却没有马上接,她最后豁出最后的勇气,语气带着卑微的乞求:“周绍阳,你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周绍阳对这个问题不予置否。
秦芳最后的希望终于落空。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鼻音微不可查的浓重,“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给我这个?既然你无意,为何……”
秦芳突然说不下去了,她难以抑制地抚着胸口,那里被撕成了一片又一片,疼的她受不了。她又让周绍阳见识了自己的狼狈,他现在一定在嘲笑自己吧。
明明是来告别的,为什么还会生出不舍……
秦芳,你真没出息。
周绍阳没有嘲笑她,因为秦芳的话正让他疑惑不已。
他奇怪的是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她东西?周绍阳也猜不到那么小巧的荷包里到底能装什么。
但他没有追究下去的兴致,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去找郑茵,而秦芳他多看一眼都嫌烦闷。
秦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强做镇定:“好吧,我认了,那这东西我也不需要了,就还给……”
她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周绍阳不耐烦地打断,“和离书我也签了,这些东西就当给公主留个纪念吧,既然送出去了,哪里还有再还回来的道理,若是公主不想要,便扔了吧。”
秦芳哑口,没了下文,她自嘲地笑了笑,过了良久才意味深长道:“将军说的是,将军能将它随意送人,想来也东西也无足轻重。既然如此,便如将军所说,扔了吧。”
秦芳说到做到,她当着周绍阳的面,撇开下人寻到池塘。
微风拂起她的衣角,那股决绝的气势竟让周邵阳幌了神。
“啪嗒”一声荷包应声而落,惊起一溅水花,从此淹没在一隅池塘里。
这便是承载了十六年的坚守的重量,如此简单的就被弃之如敝屣。
秦芳舒了口气,她现在什么也不欠周绍阳了。她站在微风里,仿佛身上的阴霾被阳光洗涮了个透彻,恍如新生。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周邵阳,一字一句道:“周绍阳,从此你我便再无瓜葛,各为两道,互不相扰。”
最后秦芳离开了,府里连送她出门的人都没有,她也不在意。
相反,她心情很好,似乎心里总算落下了一快大石头,肩上的压力荡然无存。
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秦芳想,这次自己看清了他,再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周绍阳身上了,她要开始自己的生活,当年那个人就让他活在回忆里吧。
周绍阳,我不爱你了。
你不值得。
公主和离是大事,消息一经传出来就在京城炸了锅,秦芳跟皇帝解释,说不是周绍阳的原因,是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爱周绍阳才主动和离的。
是她看走了眼。
皇帝将信将疑。秦芳在将军府的这几个月气色差了很多,开始变得不苟言笑,跟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这么明显的反差,不怪皇帝起疑。
最终皇帝瞒着秦芳找来了周绍阳,他语气不好,“怎么,周将军好像不满意朕的公主还是如何,不过短短几月,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将军要如何跟朕解释?”
周绍阳早有准备,“回皇上,许是臣非良人,几月的相处让公主寒心了吧。公主整日神色恹恹,臣心有不忍,既然公主主动提出和离,臣愿为公主的幸福做出牺牲。”
“如此说来,周将军此举还是为公主着想了?”
“臣不敢,臣不过只是臣区区莽夫,配不上公主的贤良,扰了公主心神,臣罪该万死。”
皇帝总不能真的因为这件事治他罪,见他以头抢地,态度诚恳,心想可能是自己真的太多疑了。
“既然如此,分开也好。”
周绍阳刚松了一口气,只听见皇帝口气遗憾,“只是没想到你俩小时候关系那么要好,不过这些年不见,竟然也生分了么。”
周邵阳闻言先是一顿,随后想起了什么,他大惊,唰地抬起头,顾不得君臣有别,脱口而问:“皇上此话何意?臣幼时何曾跟公主有过来往?”
皇帝眉头一蹙,“怎么,周将军这么快就不念你们在太傅院的交情了?”
他似笑非笑,“呵,周将军薄情,公主却记了这许多年呢。将军甫一回城,公主就闹着要嫁给将军,没想到原来竟是公主的一厢情愿么。”
周邵阳神情巨震,直愣愣地跪在那,六神无主地喃喃:“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