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刚到家,向江母要了个矿泉水瓶子,他用小刀从中间割开留下圆筒的底部,摸黑去院子旁边的地里挖土,等他装满了土才小心翼翼地把花移植进去。他抱着花,乐的在院里四处瞎跑,江母尖细的嗓音叫他回去吃饭了,江宁才把花放在窗台上。他没发现,这会的光比刚才浓了些。
暑假放了两个月,没几天就要收假了,江宁被江母堵在屋子里赶作业,江宁惯会挂羊头卖狗肉,江母在的时候装出专心致志的样子,江母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能掀房子,一溜烟就跑不见了。不过现在他没再顶着太阳往外跑了,格外地安分。
他跑去窗子旁边看花长得怎么样,觉得土有些干了,又去院子里打了水来浇花。太阳对着窗户炙烤,江宁怕花被晒死就搬进了屋子,他把花也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另一边写作业。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白天也能看见花在发光。
江宁意识到这花的不寻常,因为前段时间他无意中发现,只有自己才看的见花在发光,爸爸妈妈都瞧不见,别的小孩也瞧不见。他虽然困惑,但毕竟年纪小,小孩都心大,困惑了两天就忘了。
学校开学了,今年江宁就升初中了,江宁的家离学校很远,所以他要住学校。等他收拾好东西,江母发现他把花用口袋蒙上要一块带上,“花留在家里就好了,你还带去学校干什么?不嫌难得拿。”
“嘿嘿,我养了这么久,舍不得。”
江母笑他:“小时候被人夸漂亮还要嚷嚷两句,非说自己是男子汉不让夸好看呢,现在养花就不害臊了。”
江宁不但不害臊,还颇为自豪,说:“我就是喜欢花花草草,这叫品味!”江母笑着骂他“小痞子”。
九月开学,农忙的时节还没过,大多的家长都在百忙之中给孩子报名读书,也有一小部分实在抽不开身的,江宁就是这一小部分。有亲戚刚好要进城,就顺道带上江宁,江宁早上五点过就爬起来收东西,没一会三轮就来了,他朝屋里喊:“爸,妈,我走了!”
江母追出来,“在学校好好学习别闯祸啊,没钱了就打电话!”
“晓得了!”
县城不远,但也很少有机会去,江宁的小学是在村里读的。江宁看什么都新鲜,虽然开学了但他心里仍旧雀跃。
开学第一天报名的人多,江宁挤了好久才挤进去,等他登了记寻到寝室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包里翻出早上江母做的包子,也不管在包里熏了太久闷出一股子味,坐在床上就啃。
其他的室友都陆续来了,他们住的八人间,寝室又闷又挤。江宁吃完了包子,打开口袋把花拿出来放在寝室的阳台上,又浇了些水。
“帅哥,这是你的花啊,还挺好看的。”江宁一看,是个小胖子。他热情地回答:“你好啊,我叫江宁。你也喜欢这花?”
小胖子看他眉眼弯弯很可爱,他顿时就生出了好感,答:“好看。嘿嘿,你叫江宁啊,这名儿也好听,我叫傅丞,是我爸取的名字,就是有文化的意思。咱俩做个搭档呗!”
江宁没想到刚来就交到了朋友,他高兴的说:“好呀。”
傍晚的时候乌云密布,寝室格外的闷,天边隐隐有雷声轰鸣,看来晚上少不得一顿暴风雨了。江宁从窗台上取下花,他担心睡觉地时候无知觉地打翻了花,就把它摆放在床头。
半夜窗外暴雨如注,少年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没醒。江宁床头的花正晶莹放光,在悄无声息地猛长。
江宁朦朦胧胧间好像看到一道飘渺的橙色的烟缭绕在身边,荧光闪闪在夜里格外地好看,他还没看清,脑袋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江宁就被憋醒,这时候还早,室友还没醒,他轻手轻脚地开了寝室门,出去后就急冲冲地冲向楼道的厕所,这才解放了。
他洗了手回来,一路打哈欠,打算再补会眠,可床头地景象让他的困意一扫而光。
那朵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长这么快,生了好多旁枝,还多冒了几个花骨朵。江宁又惊又喜,同时他又担心,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别人发现花的不寻常,他要保密,看来花不能放寝室了。
他决定去打工挣点外快,早点在外边租个小房间。那时虽然就有规定不准雇佣童工,但远远不如现今管的这么这么严,很多店的老板都招童工,因为便宜。他们只要低调点做事就不会有人找上门来,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生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宁省吃俭用,米都是从家里带的,他一周还有十块钱的生活费,情况好的时候他能省下一半来。他把计划给傅丞说了,傅丞一听,也有了“发家致富”的激情,于是他们俩一块找到了学校外边的餐馆,放了学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他俩就去给人刷盘子。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几年,这些年江宁都把花移植到了学校的一处隐秘的草丛里,时不时地去看它,江宁生怕它哪天突然又疯长,到时候他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他刚栽进去的那年,那朵花就像时间突然静止,长势戛然而止,江宁奇怪的很。后来确定它没长,又把他搬回寝室,可离奇的是他头天搬回寝室,隔天又明显长了许多。江宁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这花该不会是像书里写的那样,要靠吸食我的精力才会长吧?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个冷战。
转念又想,可这些年自己都平安无事啊,书里那些被吸了精力的人最后都只剩骨头了,而自己不但完好无损还长高了呢。这花本就不寻常,但江宁已经确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跟自己在一起,花就会长得很快。
他自己都不明白,既然知道这花诡异,为什么自己还一直把它放在身边养着。但要他扔了,江宁无端地生出不舍。
江宁还是把它移到了原来找的那处草丛,他拍拍土,嘴里念念有词:“你等着啊,等我存够了钱就来接你了,到时候咱们就有自己的家了,你想怎么长就怎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