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心又叹了一口气，背过身，不敢看姐姐的眼睛，似乎有着天大的难言之隐。
婉如又是着急，又是忍不住想笑。这么多年，何时见过她像今日这边局促羞怯，倒是有点女孩子的样儿了。
“快说呀，我说过了，不生气。你若还是这么吞吞吐吐的，我反倒是要生气了。”
婉心转过身，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勇气，“姐姐，我今日来，是想求您去劝劝大娘，让她……让她同意我和林家的婚事！“
婉如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婉心竟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就知你定是不肯，算了，就当我没说。”
她起身想要跑出去，被婉如一把拉住。
“不要这样，好好把话说清楚！”
婉心犹豫了片刻，慢慢走到房间另一侧，仍是不敢抬头：
“姐姐，那……那我就直说了。
去年，林老爷帮爹爹赶工那尊玉佛像，给我们顾家救了大急。爹爹感激，事后去道谢，林老爷说，两家原本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一方又难，另一方也脱不了干系。
从那之后，爹爹和林老爷的关系又慢慢回到了之前，只是大娘还是不愿意和林家有来往。
上个月，刚过完正月十五，林老爷亲自来拜访。原来……原来他是来提亲的，他家二少爷今年已是二十二岁，还未娶亲，林老爷想两家再结姻缘……让爹爹把我许配给他家二少爷。”
婉如仿佛五雷轰顶，她定了定神，努力听她继续说下去。
“爹爹先来问我，是否愿意。我……我十几岁时见过二少爷，他外貌、家世都好……二娘说，我毕竟是庶出，能嫁给他，已是高攀……”
婉如不禁冷笑一声。
“姐姐……”婉心开始痛哭，“我知道，林二少爷本是你的未来夫君，可……可他也是无辜的。姐姐，您能不能？……”
“此事与我有何关系！”
婉如再也忍受不了，起身怒喝，“我和林家早已没有任何瓜葛，你想嫁，那就嫁，何必又来告诉我？你到底有何居心？”
“姐姐，您误会我了……”那婉心竟越哭越伤心。
此事，此事原本是父亲提起。父亲也想和林家结亲，我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可是……可是大娘坚决不肯，她不愿意，父亲只能作罢。我这次来求姐姐，就是希望您能帮着劝劝大娘……”
“住口！”婉如用力压住心中怒火，“你走吧，我累了，实在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
婉心只得起身，慢慢向门口走去。她推开门，正要离开，忽然止住哭声，背对着婉如，幽幽地冷笑了一声：
“姐姐，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林少爷没有错，我更是没有错……”
婉如看着她缓缓消失的背影，不由失声痛哭。
珍儿正在庭院浇花，忽见二小姐一行抽泣，一行跑了出去。想要去追又不敢，赶紧扔了扫帚，跑回房间。
谁知竟是房门紧闭，她敲了半天，不由慌了神，“大小姐，您和二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有点小口角，也不能……不能这么一直锁门啊。小姐，您这要是急死我！”
过了许久，房门终于打开。珍儿又惊又怕，见婉如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她不敢再问，只说小厨房来请示，大小姐今晚想吃什么？
“就吃清淡些吧，白粥最好。我乏了，想去睡一会。你不要再烦我，等晚饭来了叫我。”
说完，又进屋关上房门。
珍儿只得又退回到院子里，这到底是为了何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两天，婉如只是呆呆的，三餐倒也按时，只是每次都吃不了几口。珍儿也不敢劝，只想着姐妹之间，哪会有什么过不去的过节，再过两日就好了。
到了第三日，婉如很早就起床，珍儿伺候她洗漱完毕。她坐在窗边，思量了很久，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珍儿，陪我去瞧瞧母亲吧。”
珍儿答应一声，赶紧去拿了披肩，“姑娘慢些，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婉如步履匆匆，一路无言，很快到了顾太太房中。
李妈妈迎了上去，“太太方才还在惦记大小姐呢。”
“李妈妈，我有话想要同我母亲说，烦请你和珍儿带着丫环们先下去吧。”
顾太太坐在房中，听到女儿声音，倍感亲切。见她遣散了下人，关上房门，不由一怔，难道……
婉如坐在母亲身旁，呆了半晌。顾太太正要询问，忽听她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娘，我不介意。你就成全妹妹吧。”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顾太太摸了摸女儿脸颊，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伤心。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娘，我没有伤心……
这事我考虑了两日，既然父亲愿意，那母亲不如就成人之美。“
顾太太忽然有些恼怒，“这事是谁告诉你的？难道是你二娘？还是婉心？”
“没人告诉我……我是从下人那里偷偷听到的，全家似乎都在瞒我一人。”婉如苦笑一声。
“就算……就算是你愿意受这委屈，我也不愿意！”
顾太太言语中充满着愤恨，“是，林家是一直在帮你爹，可他……可他那是欠我们顾家的，欠你的……那件事，我不可能释怀。
他们想得倒好，还想再结亲家，这不是来打我的脸吗！”
“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那件事早已过去，我真的已经放下了……”
更何况，这事也怨不得林家……
娘，您替妹妹想想，她也是爹的亲生女儿。这几年，多亏她陪伴着我，给我房间带来这么多笑声。我……我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幸福。
还有……还有二娘，她一直对您恭顺，从未向爹爹和您提过任何要求，婉心能嫁给林家，也是她百般期望的。
我也希望爹爹能够如愿，希望我们家和林家能够永远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顾太太再也撑不住，抱住女儿痛哭，“我善良苦命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