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沉默。
珍儿坐在旁边,只觉得压抑的难受,她感觉到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自己也说不出来。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汽车停下。婉如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府邸,风格是现下最时兴的中西合璧,崭新的绿瓦红墙,应是新建不久。朱漆大门,很是气派,上头一块巨大的门匾,赫然写着“少将府”三个字。
门口两名两名身着军装的警卫,恭敬地行了军礼,打开大门。
汽车开进一个很大的院落,沿着院中央一条崭新的水泥路缓缓前行。道路两旁绿意盎然,花团锦簇。
水泥路走到尽头,是一幢褐色的二层洋楼,门口几个婆子赶紧迎了上来。珍儿心想,“这里应该就是大小姐婚后的住处了。”
车门打开,珍儿扶着婉如下车。楚良从另一边走出来。眼睛也不看这边,只对着其中一个掌事模样的婆子吩咐,“带夫人进去安置吧。”
那婆子赶紧答应一声,眉开眼笑地走到婉如面前,“少夫人好,我是府里的管事婆子,他们都叫我金妈。这儿就是您和少帅婚后居住的地方,房间内早已收拾妥当,我现在就带您进去……”
话音未落,楚良似乎又想起什么,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今儿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外头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是我偷偷娶回来的是姨太太。”
婉如脸色有些苍白,别过头,并不看他。
他继续说,“这样做其实都是夫人的意思,夫人性情寡淡,不喜欢张扬。我说这些,只是想是告诉你们,她是明媒正娶进来的,不许私下偷偷议论。”
“那是自然,少将放心,谁敢乱嚼舌根,我第一个不饶他!”
楚良点点头,转身上车。车子疾驰而去,仿佛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和他无关了。
金妈领着婉如往里走,院子不大,很是洁净整齐。一条鹅卵石小路,路旁两棵梧桐树枝繁叶茂,树下放了几盆时令的花卉。
金妈打开房门,请婉如进去。这楼房共两层,进门便是客厅,房顶悬挂着三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紧挨着客厅的是一间宽阔的书房,金妈笑着同婉如介绍:“少将之前一直在这里休息办公,少夫人过门前,整个房子全部重新装潢了一遍,只有这间书房,少将要求保持原样。“
婉如并不想进去,经过时,在门口随意看了一眼。书房里有几排很高的书架,摞的满满的书籍,她心想,一个整日打打杀杀的军人,不过是拿这些做摆设,冒充文化人罢了。
书房旁边是饭厅,一张木雕餐桌很是雅致。
妈妈引婉如上楼梯,“楼上共有三间卧房,少帅和少夫人的房间就在上头。”
婉如跟着走了上去,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异样,主卧就在二楼的楼梯旁。
房间布置得很是雅致,进门一扇很大落地窗,窗下一个雕花的梳妆台,旁边檀木色的衣柜。衣柜不远处,是一张宽阔的红木西洋床,床上空无一物。
金妈走上前解释,“少将之前吩咐过,被褥衣物这些少奶奶会从娘家带来,不需另外准备,所以……”
话音未落,珍儿领着四个婆子,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当初,婉如执意不肯操办婚礼,这聘礼嫁妆事宜也只好一并免了。顾太太只给女儿备了两床上等的蚕丝被,四季的衣裳各做了几身。当然,金银首饰、银票这些自然也是不会少。
佣人们开始整理衣物,收拾床铺。很快,这房间便焕然一新,充满居家气息。
已到正午时分,金妈妈想着少将刚刚出门,晚饭前应该不会回来,就提前让厨房给少夫人单独准备午饭,这会儿正好送上来。饭菜很是丰盛,但婉如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关门准备休息。
此刻,她心中满是不解和忧虑,楚良的态度让她很是费解。
她从未想过夫妻恩爱,只求相敬如宾。然而,看他的态度,似乎连这表面的尊敬都没有,只有一副轻视不在乎的样子。
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醒来后,觉得心中烦闷,她去屋外的院子坐了半日。不知不觉又到了晚饭时间,楚良还是没有露面。
晚饭只吃了几口粥,她心中倒平静了很多,想着要是能一直这么安静自在,倒也很好。接下来两天,他如同消失了一般,一直没有出现。
婚后第三天,按规矩,今儿是新媳妇回门的日子。婉如早早起床,珍儿伺候她更衣梳妆,想着今日就主仆二人回娘家,若是父母问起,就说军中忽然有要事,他脱不开身。
房门忽然打开,婉如有些吃惊,抬头一看,正是她那消失了两天的新婚丈夫。
珍儿慌忙站起来行礼,婉如正想着要不要同他说句话,他首先开口,“今日是夫人回门的日子,我当然要陪着一起,车已在楼下等了。”
婉如犹豫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出门上车。
一路无言,有时,她用余光瞥一下,发现他正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到了顾公馆,他倒是换了一副面孔,对顾老爷很是恭敬,一直陪着聊天。
婉如很是思念母亲,见了面,激动得竟有些忘了形,时刻搂着顾太太,听她讲近日的趣闻。
顾太太悄悄问女儿,婚后这几日过的可好,她却似乎不愿意多说。顾太太想她新婚燕尔,估计是有些害羞,也就没有追问。
晚饭后,又到了离别的时刻。顾老爷和太太送到了门口。婉如怕母亲伤感,佯装无事,强忍着对他们笑了笑,匆匆上车离开。
汽车开动,楚良又换回之前的面孔,对她依旧是不理不睬。
婉如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得意地眨着眼睛。她眼前浮现着母亲苍老的面孔,忽然又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他,心中一阵酸楚。正要佯装笑脸,两行眼泪忽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无声无息地肆意滚落,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