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449300000004

第4章

高大霞沮丧地走来,旗袍下摆一片褶皱,头发因为出汗,也打了绺。

不远处,赢天下赌局门前传来一阵阵吼叫:“大、大、大!”“小、小、小!”

高大霞循声看去,下意识地要绕开。走了没几步,忽然一怔,门口一张赌桌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正是那个让自己恼怒了一路的小偷。

此时,小偷正死死盯住牌桌上的一个大碗,荷官把它按在了手下,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里。荷官急速地晃动着桌上的大碗,骰子在碗里叮叮当当地碰撞,牵扯着人心。忽然间,荷官停住动作,意味深长地环视了众人一圈,小偷立时大喊起来:“大、大、大!”

在众人恶狼般的目光盯视中,荷官猛地开碗,短暂的安静后,炸响的欢呼和沮丧,小偷懊恼地捶着牌桌,忽然感到脖领子像是被人从后面揪住了,让他整个身子偏离到一边。小偷恼火地回头,刚要开骂,忽然怔住了。是高大霞。

高大霞扯着小偷的衣领走到一旁,小偷拼命挣扎,突然感觉腰下有硬硬的东西一顶,高大霞低吼:“再不老实,一枪嘣了你!”

小偷一下子怔住,目光下移,高大霞的衣服里,支楞起的是一杆硬硬的“枪”,小偷立时脸色煞白。

“还我钱包!”高大霞一脸杀气。

小偷苦着脸:“都输了……”

“我不管,你去给我赢回来!”

“我没有本钱呀姐。”

高大霞气得哆嗦起来,衣服里的“枪”也跟着哆嗦,小偷吓得两腿发软,急忙说道:“姐,要不你要给我点本钱,我保证加倍赢回来还你。”

高大霞瞪着小偷:“你要赢不回来呢?”

小偷抖了个聚灵:“你毙了我!”

高大霞怒视着小偷,目光停留在他脖子间的一团金光上,那是一串分量不轻的金链子。小偷刚要伸手去捂金链子,却被高大霞一把扯了下来,掉头便走。小偷慌张地追了上来:“别介呀姐,这可是我家祖宗传下来的保命大金链子,要是没了,我祖奶奶能要了我命!”

“不还钱,我今天就是你祖奶奶!”高大霞手上的“枪”一指,押着小偷朝牌桌走去。

“几个钱的事呀,至于动枪嘛,太不讲究了……”小偷哭丧着脸。

同一时刻,一场秘密的接头计划正在两条街外的茶点铺子悄然进行。与赌场前的喧嚣嘈杂不同,茶点铺子内平静祥和,一双纤细的手用报纸包裹起一根哈尔滨红肠,圈弯了盘在礼帽里,递给了一个年轻人。

“记住。”一个声音低沉的女人说,“门口2号赌桌玩的是‘小人老虎枪’,你把帽子放在桌上,要是有个大连口音的人坐到你右手拿走帽子,那就是接头的人。”

一张中年女人严肃的面孔在阳光下逐渐显露。一头烫过的乌发,一身利落的短身打扮,她叫麻苏苏。

年轻特务不时点头,余光却不时描向麻苏苏的身后,一个长相怪异的年轻男子正捧着大碗在喝面汤,脖子上挎着的女式挎包分外扎眼。他叫甄精细。

“去吧。”麻苏苏吩咐道。

年轻人把礼帽扣在头上,起身走开。

喝着面汤的甄精细转过头来:“姐,再不喝面条子就泡囊囊了。”

麻苏苏看着年轻特务离去,从甄精细头上取下包来:“走。”

甄精细愣了愣,目光落在手里的面碗上:“还剩这老些哪,不能糟蹋好东西……”

麻苏苏像是没听见甄精细的不舍,自顾走开,甄精细无奈起身,看看面汤,又端起碗喝了两大口,这才放下碗追了出去。

牌桌前的热闹还在继续,叼着烟的荷官不失时机的动员着众人下注,脖子上金光灿灿的大金链子反射着光芒。小偷盯看着荷官的脖子,满脸沮丧。

高大霞朝小偷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把:“老溜号儿你能赢回金链子吗?押呀,等菜哪!”

小偷面色涨红,还在犹豫。

“再没人押,我就开啦。”荷官催促道。

“快呀,我还着急办事儿哪!”高大霞捅了小偷一把。

小偷脸都憋成了酱紫色,抿着嘴仍是犹豫不决。高大霞满心的闷火,一把抢过小偷手里的钱拍在桌上:“大!”

“小,准是小!”小偷低声争辩。

“小个屁!”高大霞反手就是一记手刀,“你都输几回了,听我的,大!”

荷官用一个磨得锃亮的煤铲子铲走钱,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大喊起来:“大、大、大!”“小、小、小!”

高大霞的情绪被点燃,也跟着“大、大、大”地疯魔起来。

“哗啦”一声,荷官开碗,有人率先爆出兴奋的一声:“大!”

高大霞尖叫一声,开心地欢呼起来,小偷也万般兴奋,两人不由击掌相对。

二人的兴奋,都被街道对面二楼窗帘后的傅家庄尽收眼底。

傅家庄看着楼下的赌局,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那小子在马迭尔旅馆出现过吗?”

“没有,他可能是帮手,在这等着配合吧。”前进帽说。

傅家庄问:“在马迭尔旅馆就她一个女的?”

“这能差吗?在旅馆见过她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前进帽回头看着身后的几名手下,“这么漂亮的女人,谁过目能忘呀。”

“指定是她,错不了!”“错不了!”身旁的年轻人异口同声地附合。

前进帽盯着高大霞:“当时她老镇定了,肯定是老姨夫,没跑儿!”

牌桌上的赌局仍在继续。荷官再次扣下大碗:“押大押小,麻溜点啊。”

小偷看了看一旁的高大霞:“姐,这回大还是小?”

“大!”高大霞不假思索。

“大!”小偷豪气冲天地拍下钱。

荷官用煤铲子铲走钱,人群再度喧哗起来,小偷随着众人喊叫着:“大、大、大!”

荷官开碗,这回又是“大”。高大霞兴奋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大碗都跟着晃动起来。

傅家庄看着此刻像打了鸡血似的高大霞,忍不住笑了。

前进帽看了看手表:“快一点了,接头的特务,该来了吧。”

前进帽的话音还未落,一名手下朝街道上一指:“哎,来啦,这个是!”

来的正是麻苏苏安排的那个年轻特务。他走向2号桌,找了视野好的地方,四下张望了一番,才摘下礼帽,端端正正地放在右手旁。

傅家庄松了口气。

前进帽说:“他的接头暗号都对,这是在等‘老姨夫’,抓人吧。”

傅家庄说:“再等等。”

前进帽说:“还等谁呀?接头的就是那个女人,要不她跑这来干什么。”

傅家庄有些犹豫:“看她上不上2号桌吧。”

“她要是上了2号桌,就一定是老姨夫!”前进帽回头吩咐两个手下先过去盯住现场。

在高大霞的指点下,几场赌局下来,小偷输多胜少,心情不错,可高大霞还是嫌慢,这样赌下去,不光赢不回火车票钱和马迭尔旅馆的住店钱,就是赢回来了,也要误了三点的火车,小偷献上殷勤:“有快的呀,姐,你今天财运旺,那咱上2号桌,小人老虎枪,那里赌得大。”

高大霞看向2号桌,那里的战况看上去不大激烈,她点了点头,随着小偷走向2号桌。

“果然是老姨夫,行动吧!”前进帽兴奋起来。

傅家庄按住前进帽:“再等等!”

街对面,高大霞站到了年轻特务右手边,在与荷官说着什么,年轻特务的目光越过面前横空窜出来的高大霞,看到麻苏苏出现在不远处的羊汤摊位上,身后跟着甄精细,手里擎着一根冰棍,边吃边看着四下的热闹。

麻苏苏在背对着傅家庄视线的位置坐下,甄精细坐在一旁。

麻苏苏观察着四周,目光落到赢天下门前的2号赌桌上。

“姐,咱又吃饭啊?”一旁的甄精细吸溜着冰棍。

麻苏苏冲小二一招手:“来碗羊汤。”

甄精细惊奇地看了麻苏苏一眼:“姐,我吃不下了,撑得慌。”

麻苏苏瞅了眼甄精细,也不言语。甄精细小心翼翼地说道:“姐,你忘了?我都吃两回饷饭了……”

“吃你的,别废话。”麻苏苏不由分说把筷子拍在甄精细面前。

“姐,你咋对我这么好,一个晌午吃两顿饭……”甄精细嘿嘿笑起来。

前进帽按捺不住了,目光死死黏在高大霞和那个年轻特务身上:“傅哥,快行动吧,老姨夫肯定是她,错不了!”

“你不说老姨夫是男的,坐车跑了吗?你们还追了半天。”傅家庄想再核实一下。

前进帽语气坚定:“那肯定是打马虎眼。”

傅家庄点头:“有这个可能,我在苏联的时候,没少遇到过这种事,经常是两个特务一起出现,一主一次相互打掩护。”

“你是说逃走的那个是次,这个女人才是主?”前进帽问。

傅家庄不语,还是盯望着赌场。小偷手里抓了几张牌,还在犹豫着打哪一张时,高大霞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对手,果断从小偷手里抽出一张牌甩出,赢下了这一局,两人兴奋地击掌庆祝。

“冷静观察,分析对手,蓄势待发,果断出击!”傅家庄低声赞叹。

“评价这么高?你是瞅见人家漂亮就思想动摇了吧。”前进帽在一旁嘟囔。

“胡说什么?注意阶级立场。”傅家庄扬了扬眉毛。

前进帽嘿嘿一笑,用肩膀撞了撞傅家庄:“你心眼子不正啊傅哥,夸奖咱们也没用过这些狠词。”

“我是就事论事。这个女人道行不浅,一进场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在赌局,心在接头,找了个帮手,就是为了一会儿好进退自如。”

前进帽连连点头:“可不,鬼心眼老鼻子多了,要不能在马迭尔旅馆骗过我们弟兄几个?”

“快动手吧!”手下忍不住催促。

“不行,必须等他们接完头再动手,一招不慎,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傅家庄盯着街道。

“傅哥,我都让你说糊涂了,那她到底是不是老姨夫呀?”前进帽茫然。

“她要接头就是。”傅家庄注视着街道。忽然,他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神色凝重起来,杂乱的人堆里,缓缓走来了又一个戴着礼帽的人。礼帽遮住了方若愚的面孔。

傅家庄的目光又落在高大霞身上。

赌场上,小偷沮丧地把手里的牌甩在桌上。这一局他输了。一旁的高大霞给了小偷一巴掌:“血笨,滚一边去!”说着话,一肩膀撞开小偷,显然是准备亲自上阵。小偷哭丧着脸闪到一边。青年特务听到高大霞嘴里的“血笨”,怔了怔,朝这边凑过来。

挽起旗袍下摆,一脚踩在凳子上的高大霞气势如虹,一如江湖女侠,她单手按着纸牌,嘴里念叨着:“小人老虎枪枪枪,今天不赢我不回家!”说着,猛然翻开了一张“老虎”,赢下了对家的“小人”。

荷官用铲子把钱推到高大霞面前:“厉害啊老妹儿!”

高大霞手一挥:“别说没用的,发牌!”继而又朝对家大喊:“出牌呀,我还赶火车哪!”

青年特务轻声咳嗽了一声,碰了碰高大霞:“你是大连人吧?”

高大霞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特务,点点头。

“他俩说话了!”前进帽一捶窗沿,兴奋地大喊起来。

傅家庄点头:“收网!”

傅家庄的话音未落,前进帽已然冲出了房间。

街面上,方若愚朝着赢天下赌场匆匆走来。另一头的羊汤摊上,麻苏苏却嗅出了异常,觉察出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神色紧张,他们的目光不时看向对面楼房的窗户,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的指令。麻苏苏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窗边的窗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随即又悄然闭合。麻苏苏心底一惊,多年从事秘密活动的直觉让她预感大事不妙,从包里取出钱扔在饭桌上,起身要走。旁边甄精细满嘴挂着粉条:“姐,我没吃完,不能糟蹋好东西啊。”

“去火车站等我。”麻苏苏说着,从女式挎包里掏出一顶宽大的男式绒线帽,又把挎包塞给甄精细,匆匆离开。

甄精细看着麻苏苏背影,低声嘀咕:“姐哪都好,就是老糟蹋好东西……”

人群中的麻苏苏利落地挽起头发,扣上了厚厚的绒线帽,闪进胡同。

赌场内,高大霞欢呼了一声,与小偷击掌相庆。

“这下够了!”她兴奋地看着面前赢来的纸钱,已然堆起了一座小山。

一旁的小偷满脸欣喜,抓起钱便往兜里揣,高大霞急了:“你抢啊!”说着伏下身子压住钱,忽然看到桌上的礼帽,从钱堆里抽了两张票子扔给年轻特务,“帽子我买了!”

没等年轻特务抗拒,高大霞已然不由分说地抓过了礼帽。

突然,枪声响起,呼啸的子弹声划破了空气,扰乱了大街上的喧闹,旋即一片大乱。高大霞手忙脚乱地往礼帽里抓着钱,小偷和众人上前哄抢,高大霞急得大喊起来:“我的钱,别抢呀!”说着狠狠瞪着小偷,“我毙了你!”

小偷像是想起高大霞有枪的事,抓了一把钱向后躲去。特务被汹涌的人潮冲散,拼命想朝高大霞挤过来,却难如愿。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傅家庄便知道行动已经暴露,他推开窗户鱼跃而出,踩着矮房跳了下来,身手矫健。

前进帽带着一干手下风风火火地扑向赌场,年轻特务掏枪反击,冲在前头的前进帽手下一个虎扑冲了上去,特务手里的枪滑落在地。一片混乱中,高大霞紧紧捂着满礼帽的纸票朝赌场深处退去。

“砰”一声,年轻特务一脚踹开了扑在他身上的人,一个翻滚抓起地上的手枪,一面开枪一面寻找隐蔽物高大霞。人群中的方若愚向赌场眺望了一眼,转身随着人流跑开。

街道尽头出现了苏联士兵的身影,尖利的口哨声划破了空气。

五大三粗的荷官跑进赌场,凶悍的脸上布满畏惧。年轻特务杀红了眼,提着手枪四下乱窜,却怎么也找不到高大霞的踪迹。傅家庄举枪冲了进来,特务一愣,撞开后窗匆忙逃跑。傅家庄跃上窗台,紧追而去。

小巷里,麻苏苏打空了一个弹匣,把手枪藏在怀里,从巷口探出头来,却碰上前进帽带着人追来,麻苏苏闪身拐进巷子里。

街道上,苏联士兵成群结队地涌来,渐渐控制了局面。荷官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直躲在柜子后的高大霞攥着礼帽闪身跑开。

傅家庄在一条胡同里追上了年轻特务,本指望从他嘴里套出接头人老姨夫的身份,却让躲在暗处的麻苏苏先下了手,一枪结果了年轻特务的性命。人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就够让傅家庄窝火的,让他更恼火的还有那块爷爷传下来的欧米茄手表也在行动中摔坏了,这可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家当。

远处的麻苏苏干净利落地处理完自己人,收枪便走。傅家庄一路追出了胡同,却不见麻苏苏的人影,站在胡同口的老头惊慌地看着持枪的傅家庄,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

“大叔,刚才的人长啥样?”傅家庄急促地问。

“一个女的。”老头颤着声指了指下前面的街道。

傅家庄看着街道上穿梭的人流,知道要找到那个女人比登天还难,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赶紧回到赌场,兴许能从那里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方若愚在街上兜了一圈,又朝赌场走来,迎面过来的是麻苏苏,两人打了个照面,麻苏苏机敏地拐上了街道。方若愚愣了愣,匆忙追了上去,可跟着拐了两条胡同,麻苏苏不见了,他正疑惑间,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呼吸声,一把手枪顶着方若愚的后腰上。

“为啥跟着我?”麻苏苏冷声问道。

“我看共产党在追你。”方若愚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麻苏苏一怔:“你是谁?”

“老姨夫。”方若愚沉声回答。

两人核实了彼此的身份,都放下心来,对突然冒出来的高大霞,方若愚并不陌生,他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关东州厅警察部抓捕放火团成员的悬赏令里,高大霞的头像便在里头。

“幸亏你认得她,否则,咱们的名单要是落在共产党手里,一百多号大连市党部的党国精英,都活不了啦。”麻苏苏一想到此,立即感到后怕。

“快把那份名单给我,我还要赶3点回大连的火车。”方若愚心里,还惦记着临上火车前,去“洋葱头”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看一眼。

一听到方若愚说到名单,麻苏苏心下一惊,她在心里祷告,但愿藏在红肠里的那份名单还在赌场里。

麻苏苏和方若愚赶回赌场时,荷官和一个伙计正在收拾烂摊子,麻苏苏把方若愚关在了大门外,她不想让远道而来的老姨夫看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荷官开始见一个半老徐娘闯进来还不大高兴,直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住了荷官的脖子时,他才知道这个老女人来者不善:“姑奶奶,您老赌瘾再大,也不至于动刀子吧……”荷官颤着声说。

“有个女人,三十岁上下,拿着个礼帽,见过吧?”麻苏苏问。

荷官点头如捣蒜一般:“见过,那女人手气真壮,赢了一帽子的钱……”

麻苏苏神色一凛,手里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她人哪?”

荷官脖子上已然隐隐渗出了血丝来,声音越发的惊恐:“拿着帽子跑了……”

麻苏苏目光森冷,手里的刀子一划,一股鲜血喷到了墙上。躲在角落里的伙计吓得瑟瑟发抖,麻苏苏拎着手里还在淌血的匕首,又逼了过去。

赌场外,方若愚焦急地看表。大门缓缓滑开,麻苏苏出来,身上沾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拿到了?”方若愚皱了皱眉头。

“人跑了,没猜错的话,她拿到名单,应该急着回大连。”麻苏苏低声说。

“那肯定是坐三点钟的车,正好,我也是这趟车。”

麻苏苏看了方若愚一眼:“看来,我得跟你上火车了。”

麻苏苏和方若愚离开没多久,傅家庄和前进帽也来了赌场。一进门,二人看到血腥的现场,立时愣住了。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前进帽满脸愤恨。

“不光心狠手辣,还特别狡猾,她居然声东击西杀了个回马枪!妈的,本来以为这次行动天衣无缝,没想到让她给搅得稀巴烂!”傅家庄脸色阴沉,觉得窝囊,可他同时断定,这个女人拿到情报后,应该会坐三点的火车赶回大连。

“在火车上动手更好,她还没处跑了。”前进帽说。

“火车上有苏联红军管辖,怕是不能直接动手。这个女人太狡猾了,只能智取,拿到她手里的名单,就是胜利。”傅家庄说。

前进帽心有戚戚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这个女人狡猾凶残,在火车上你可得小心点。”

“没关系,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就是回到大连,也休想遁形。”傅家庄说。

高大霞匆忙回到马迭尔旅馆,用赢来的钱交了住宿费,剩下的钱再去买张火车票还有富余,有意思的是,她拿回的礼帽里,还有一根报纸包着的红肠,她本想扔下,可闻闻并没有异味,便又用报纸重新包好,塞进了皮箱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赶往火车站去了。

站前空地上,甄精细依照麻苏苏的吩咐赶来汇合,他手里举着一支吃了一半的冰棍,脖子上还挂着麻苏苏的女式挎包。

步履匆忙的高大霞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快步进了车站。买了车票,高大霞径直上了车。车厢的过道十分拥挤,她提着箱子艰难前行。找到座位后,高大霞艰难地举着皮箱要放到行李架上,邻座的一个中年男人绅士地起身帮忙。

“谢谢啊。”放好箱子,高大霞对着中年男人点头致意。

中年男人笑了笑,坐在高大霞对面,方桌上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装满了大列巴和红肠,还有一份报纸。高大霞轻声问:“买这么老多红肠?”

中年男人一笑:“来哈尔滨一趟,都得捎点红肠和大列巴。”他指了指窗外,“不少人都在买。”

高大霞朝车窗外看去,对面月台上,一个摊子前围了不少人,她犹豫着要不要去买,中年男人看透了她的心思:“要买就快去吧,时间应该来得及。”

高大霞感激地点头,起身要拿行李架上的皮箱,中年男人热情地帮忙拿下箱子,高大霞从里面拉出了包袱,又关上箱子,中年男人重新把箱子放回行李架,高大霞连声道着谢,挤下了车箱。

车站外,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停靠在站前,方若愚和麻苏苏下车,小跑着进了车站。

“姐——”甄精细眼前一亮,远远地大喊起来,追赶了几步,想起什么,回身掏钱冲着卖冰棍的小贩喊道:“再拿一根!”

候车厅里,通往月台的门前排起了长队,方若愚对麻苏苏扬了扬手里的皮包:“通关证怎么办?不能让我拿回去吧。”

“行李房有我们的人。”麻苏苏接过皮包,“你快买车票去,估计你的高大霞已经进站了。”

“怎么就成我的高大霞了……”方若愚不满地嘀咕了一声,走开。

甄精细跑进候车厅,边吃着冰棍边四下里张望。回头时,看见麻苏苏站在检票口前,与他隔着二三十排长椅。甄精细兴奋地大喊起来:“姐——姐——”

甄精细的喊声被嘈杂的环境吞没,他看见麻苏苏和一个男人进了检票口,情急之下踩着一排排的长椅蹦跳着到了检票口前,二话不说便要往里闯。

“票!”检票员堵住了进站的小铁门。

眼看着麻苏苏的身影在蒸汽与人潮之间变得模糊不清,甄精细慢慢堆起一脸难看的哭相:“我姐不要我了……”

检票员一愣,旋即叹了叹气:“进去吧,别忘了上车补票啊。”

甄精细破涕为笑,抹了把眼泪,开心地跑进站去。在他身后,傅家庄匆匆赶来。

方若愚和麻苏苏走来,方若愚低声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老姨。”麻苏苏说。

“老姨?”方若愚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麻苏苏不屑地撇嘴:“‘老姨’是我代号。”

方若愚乐了,麻苏苏一瞪眼:“笑啥?”

“我这个‘老姨夫’,总算见着‘老姨’了。”方若愚揶揄道。

“看来,咱们俩还挺挺有缘。”麻苏苏意味深长地说道。

站台里,弥散的蒸汽阻隔了视线,一列火车缓缓停靠在月台上,临窗的旅客拉开了车窗,替车边的旅客接过行李箱。

方若愚和麻苏苏走来,方若愚问:“你要跟我到大连吧?”

麻苏苏说:“在火车上除掉她,拿回名单给你,我就回哈尔滨。”

方若愚面露难色:“你的人死了,得另派个人跟我回大连吧?”

“眼下顾不上这个,先找到高大霞再说。”

方若愚点头:“对,不除掉这个瘟神,我在大连也呆不下去。”

麻苏苏打量着人满为患的车站,面露难色:“这一火车的人,不好找呀。”

方若愚突然站住脚步,闪身躲在一个柱子后面:“瘟神来了。”

麻苏苏循着方若愚的目光看去,高大霞正绕过月台,朝着另一个月台小跑而去。

“亏你还叫老姨夫,让个老娘儿们吓成这个熊样。”麻苏苏不屑。

方若愚有些尴尬地摇头:“不是,她一看见我,非得大喊大叫不可,你还怎么动手?”

麻苏苏盯着高大霞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翳:“红肠一定在她包袱里!”说着,从腰间抽出刀来,藏在袖子里,快步朝高大霞奔去。

同类推荐
  • 古月庵

    古月庵

    笃、笃、笃……五下梆子声随风飘来,惊醒了醉眼迷蒙的屠龙。“不好!五更了!”屠龙推开小桃红,赶紧去抓自己的衣服。小桃红按住他的手,娇嗔道:“急什么呢!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嘛!”小桃红是驻芳院的粉头里最出色的一个,不但长得漂亮,而且风情万种,是个很讨男人喜欢的女人。屠龙很想抱着她再睡个回笼觉,但想到有件事非办不可,只得硬硬心肠起身穿衣。小桃红真的生气了,沉下脸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依我看,你和那些怕老婆的小男人没什么两样!”
  • 夏威夷果不开门

    夏威夷果不开门

    为了夹开一颗没有裂口的夏威夷果,夏李把寝室的木门弄坏了。由于集体拖延症暗中作怪,无人报修的寝室门脱离了门框,从四楼直勾勾地掉下,把一楼大厅的地砖砸出了一个坑。一夜之间,计算机系404女寝全校闻名,蝴蝶效应也振起了它的翅膀——是谁为了赚够罚金,连夜惊动三院团委老师是谁为了逃避罪责,携门潜逃未遂,反而将校草砸进医院且看“夏禹商汤”四女侠如何各显神通,补救过错而愈补愈错。二十一岁的夏李想,十八岁时那颗倔强的夏威夷果,她最终还是未能吃上,可自从她遇见它起,一场别样的青春便为她打开了门。一颗不肯开门的夏威夷果,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一场爆笑校园荒诞剧,演绎各式“猫病”青春!
  • 三界内

    三界内

    随着那辆解放牌大汽车缓缓驶来,她出现在邻居们面前。连日里,怒江广场一带的居民已经看惯了那些耀武扬威的解放车或别的什么车穿街越巷,招摇过市,看到那些车,居民们已不像最初那样躲在家里探头探脑,而敢于夹道欢迎一样站在街边看热闹了。车上那些宣传毛泽东思想的人,有时候是工人,有时候是农民,有时候是学生,但不论是谁,一律举着标语,舞着彩旗,喊着口号,握着红缨枪或大片刀或短匕首或长木棒,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 酋长的女儿

    酋长的女儿

    阿拉伯斯坦的国王杰尔吉斯酋长计划建造一座中东最先进的炼油厂,他为此专程前往德克萨斯州的休斯顿,寻访优秀的工业建筑师杰克·皮尔斯。一天晚上,杰克在街上慢跑时撞见了三名男子正在骚扰一位年轻姑娘,于是挺身而出打跑了骚扰者,解救了这位姑娘。杰克护送她回到下榻的酒店,两人彼此心生好感。第二天早晨,杰克遇上了人生中最奇妙的巧合,当他会见杰尔吉斯酋长时,发现昨晚救下的年轻姑娘正陪在酋长的身边。酋长介绍她是自己的女儿—阿米娜公主。酋长聘请了杰克,在抵达阿拉伯斯坦之后又安排他居住在自己的王宫里。杰克为建造炼油厂工作期间,不时遇到阿米娜。他们十分享受二人时光,很快便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 称其为人

    称其为人

    男人在井下出了事,已经送进了医院,报信的人还没说完,王美英就疯了一样往医院跑。她跑进医院大门,慌慌张张,东瞅西瞅,大声嚷道:“我男人咋啦……我男人呢……我男人在哪儿呢?”有人把王美英领进急诊室。她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就呼天抢地地喊,你们咋不抢救他,你们咋不抢救他!男人静静地躺在诊断床上,医护人员已经撤离了抢救现场。男人穿着那种蓝色劳动布工作服,但蓝色早就不蓝了,是煤黑破烂的衣裳,整个一个黑棍。平时,下井工人从井下上来,人们只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白眼仁儿和白牙齿,其余全是黑的,可是现在,男人闭着眼闭着嘴,黑乎乎的脑袋就像一块煤。
热门推荐
  • 超甜的她

    超甜的她

    你必须相信,总会有他出现,修补千疮百孔的过往,圆满余生岁月漫长。隐藏属性学霸小甜饼X桀骜加成社会我晏哥*尧甜初见许晏,地铁中少年一袭黑衣,与周遭喧嚣彻底隔离的清冷,遥遥看过来的一眼仿佛撕碎了她的平静伪装。墨镜掩下的狭长眸子轻眯,淡淡开口:傻子。那是两人最为狼狈的时刻,彼此却看了个透彻。*后来,尧甜终于知道被她坚定不移的打上好人标签那位,就是地铁里出言不逊的“傻子哥”,一时间悔不当初。可收起浑身戾气的少年,早已摸索着深渊,一步步朝她走去。这场从容的试探追逐,该落下帷幕了。
  • 女侠,放开那个长官

    女侠,放开那个长官

    “你想我死,我如你所愿!”她退到崖边,张开双臂往后倒去。再次醒来,她竟然穿越到了未来世界,遇上转世的他。当她将心捧在手里献出去,却等来一场无妄之灾。“逼我?傅辛言,你别后悔!”她会让他再次的背叛付出巨大代价!
  • 生生世世爱:玥色倾心

    生生世世爱:玥色倾心

    “你当真这般恨我?”皇甫歆,他带着无尽的忧伤问道。尉迟玥,她没有回答,却握紧了手中的刀子狠狠的刺去……血,一滴滴的散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几近疯狂,飞奔而出,大喊着:“我不是你的王妃!”他愣住,未加阻拦,胸口的痛根本无法抵过内心阵阵的抽搐,仿佛那刀不是刺在胸口而是在心上生生剜了血肉一般……而她的心也再次被扯碎,刀刺中的不是他的胸口,而是自己的心。爱情,在种种误会还没有解除时已经去了地狱……
  • 重生初中之商女学霸

    重生初中之商女学霸

    上一世,云谷一事无成,想要上的学,想要找的工作,都被养父母一家搞砸,名声尽毁,他们想要毁了她,她顽强地活了下来,活了十年。可是她还是受不住了,策划的无数事故都被轻而易举摆平,最后的一场,她不想活了,想与他们同归于尽,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养妹的男朋友,慕家的小少爷及时赶到,那场事故死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万幸,她还没有死,无意得到的玉佩将她的灵魂吸入其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终于,她的灵魂达到了可以穿梭的强度,回到了她12岁那年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天,也是那一天,她知道自己并非云家亲生。这一世,她想为自己而活,达到金字塔的顶端,掌握无尽的权势,而不是一味地复仇,迷失了自己,这是她在无尽岁月中悟出的真谛。那一天,她够冷静,够果断,也做好了接下来艰难一段的准备,可是,也许这是命运补偿她的,同一天,一场意外,她被他接回家,他也成了她的监护人。这个剧本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当然,她不会被那些迷住了双眼,别人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她想要强大,自己的强大。1V1男女双洁无小三
  • 影响世界的100个演说(上)(破解人类文明之谜)

    影响世界的100个演说(上)(破解人类文明之谜)

    本书对世界上下数千年重大历史演讲事件做了全景式的扫描,对世界历史的真实过程做了全面的阐述,从浩瀚的历史文库中,撷取精华、汇聚经典、分辨别类对历史上曾经发生的重大事件进行分析介绍,为广大读者打开了一扇历史的窗口。让读者在阅读中享受知识的乐趣,身临其境地感受历史的真实、演讲者的伟大。
  • 岁月如歌

    岁月如歌

    对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中国传统书画作品,许多人视传其神为畏途,但是席小平在一部书中记录、欣赏、分析、评论流派情趣各异的书画作品毫无吃力之感,反而极逞笔力,将一幅幅用线条与色彩勾勒的作品演变成一场场文字的盛宴与语言的狂欢。在欣赏和探寻书画家们的艺术成就时,席小平专于白描,但是在倾注感情时却不吝笔墨,他的描写从底蕴到语言都是民族的,不论是人物、山水、花鸟还是翎毛、走兽、虫鱼等内容,不论是工笔、写意还是勾勒、设色等技法,都有富于中国传统的文人化阐示。从《诗经》流传下来的“赋比兴”手法在席小平手中运用娴熟,只有中国人才能理解的铺陈、比喻、起兴成为席小平散文的一大特色。
  • 逆天系统之农女修仙

    逆天系统之农女修仙

    顾青青摔了一跤,这一摔直接摔到了前世,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古代,同时还得到了一个系统。作为一个爹娘疼爱,还有两个哥哥的她表示很幸福,可却发现这个家穷的叮当响,还好她有系统能赚钱!然而……原来这个世界可以修仙?怎么一个个的极品全都冒了出来?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对就是你,你到底是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娘子,我会对你好的。”男人有些羞意的说道。“等等,谁是你娘子了?”“娘子,不要生气,我会负责的,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提亲。”“等等,我又要你负责吗?”“娘子你放心,我会早点让你有孩子的。”“等等,我要孩子了吗?不对,是我跟你有关系吗?”【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无极元帝

    无极元帝

    新一代的大侠,为众生开辟出了一个新的路途,还有崭新的未来
  • 如蔷薇花开

    如蔷薇花开

    爱情的礼物并不只有红玫瑰和巧克力。也可能是一封抄袭的情书上,一只水晶鞋,一幅浅紫色的肖像画,又或者是一条手工编织的温暖牌围巾。爱情的滋味也并不只有芬芳和甜蜜。也可能是一种选择,一种欺骗,一种焦灼,一种彷徨,一种等待,又或者是静静的守候。--情节虚构,请勿模仿其它作品:《醉看人面桃花》https://m.pgsk.com/book/5292332903780001、《第二次相识》https://m.pgsk.com/book/5292993004736101
  • 末日的协奏曲

    末日的协奏曲

    星光照耀末世大陆,世界从未解脱于诅咒。苍见刚刚从高中放假回到了家中,一切都如千年磐石一般未曾变化,然那不变的生活中却隐藏着绝望的感觉,千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的到来或许是一场盛大的烟火,亦或许是照亮世界的唯一一点微弱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