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宇和魏茵被带回了地府，掏心一案便算是了。
谢必安原本想带着姜湄回地府，姜湄却是不愿。她不想做的事，谢必安大多是由着她，也就没逼着她回府，只是顺手带走了何思齐。
何思齐生前颇有几分才学，带他回地府，还能替无常大人写个公文什么的。
姜湄和九娘重新回了浮屠山，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再次宁静下来，但是姜湄显然是忘记了一个人…
菀草！
菀草便是前些日子在浮屠山谷拦住姜湄的小花妖，这丫头有些执拗，被吓了大半个月，又找上门来了。
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
“姑…姑娘…”小花妖再次站到姜湄面前的时候，腿还是止不住打颤。
那日她被姜湄吓跑后，回去便被牡丹姐姐说了一顿，说是姜湄不过是吓吓她，不会真要她妖丹。又说她既然想找姜湄帮忙，确实得拿出点诚意。
诚意？
菀草不太懂，好在她有牡丹姐姐，还有个见多识广的姥姥，因此即便她刚化形不久，却并不妨碍她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而这其中有件事，恰好是姜湄最感兴趣的。
见姜湄看了过来，菀草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开口，“我…我听牡丹姐姐说，姑娘想…想知道自己的来历，有个宝贝可能姑娘需要。”
姜湄挑眉，即便菀草不直说，她也知道她口中的宝贝是什么。
姜湄在人间游荡了千年，生不得死不得，连投胎都不得，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但是对此毫无头绪。
地府的生死薄上没有她的名字，三途河边的三生石上也没有她的名字，但她知道有一件东西也许能窥见她的往世，那便是昆仑镜。
传说中的昆仑镜可以穿梭时空，窥见过去，只是这昆仑镜在何处，没人知道，姜湄也找了好久都没什么下落。
这小丫头能有昆仑镜的下落？
姜湄半信半疑，“你知道昆仑镜在哪？”
菀草点点头，“我知道。”想了想，她害怕姜湄不信又加了句，“我对天地神灵发誓…”
还没等她说完，姜湄便摆摆手制止了她。
小花妖心性单纯，应当想不到用这等谎话欺骗她。对着神灵起誓太过重了，他们这些还是不要随意起誓得好。
“所以你想用这个消息换我帮你报恩？”
听到报恩，小花妖明显激动了不少，连连点头。
姜湄垂下头把玩着腰间的坠子，若有所思。
这么多年了，姜湄也确实在寻昆仑镜的下落，可她始终没得到半点眉目，也不知这小花妖从何处得到这消息的。
可不论小花妖从何处知晓，她势必得知道昆仑镜究竟在哪儿！小花妖要她帮忙报恩，那她就帮小花妖报恩。
再说了，报恩这事，她有经验。
要报恩，首先得找到恩人不是。
但是莞草虽是近些年化形的，可救她的人却在百年之前，也就是说她的恩人恐怕已经轮回了，而如今若想要知道那人的去处，只有一个办法，查生死簿。
能去地府的，也只有一个人，姜湄。
姜湄是不想往地府跑的，且不说走那鬼道麻烦，形形色色的厉鬼辣她眼睛，就说到了地府被那老阎王逮着了，说不定又要派什么任务给她。
可是为了昆仑镜这等法宝，她忍了！
是夜，空山寂寂，冷月如钩。
姜湄飘出了浮屠小屋，站在山顶上正欲施法，九娘便飘了过来，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山中精怪说你答应带菀草那小丫头去报恩了？”
她绕着姜湄周围打转，红衣飘飘，香气逼人。九娘生前便是个能魅惑人的，成了鬼也不例外。
姜湄被她勾得差点挪不开眼睛，一边施法一边忍不住瞟她，“嗯，她说她有昆仑镜的下落。”
想来也是，能让姜湄这个懒骨头主动去惹麻烦的，定是跟她心中执念有关。
见姜湄手上的法术不停，九娘足尖轻点，落到了一旁，“你说你这是何苦，前些日子没见着那雀妖报恩，报得将命都搭进去的吗？你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再说了便是真的找到了那昆仑镜，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又能如何？”
是不能如何。
可即便不如何，有些事也必定得做。
“那你呢？”
九娘心里的执念可不比她少多少。
姜湄回过头看向九娘，她的眼底一片清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又为何执意要找到那人，你要知道，便是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他也早已不是他。”
地府的轮回台在她徘徊人间的时候早已转了好几圈，那个人早就被时光磨平了一切。他可能老了，也可能变成了女人，更可能根本记不得她了。
那样，她也要寻他吗？
九娘一时愣住，月光悉数落在她的面容上，肌肤胜雪，她还是跟千年前一样，貌美柔媚，半分没变。
半晌，她才扯出个苦笑来。
“那又如何？”
就像姜湄给出的答案一样，她同样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为之。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才能在千年来相互理解，走到了现在。
或许千年了，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为什么走到了现在，所以她想从姜湄那里得到回答，又或许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回答。
她问了。
她答了。
从始至终，他们的答案都一样。
心中执念诱使他们一步步向前，不可退，不可避，便是前面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纵使粉身碎骨、疼痛难忍，他们这些人也甘之如饴。
执念太深，注定了不好过。
姜湄转过头，不再看九娘，只专心致志施法，而后月色忽而被黑云遮住，浓雾四起，随即一条幽深阴冷的大道呈现在她面前。
隔得远看不清那道上究竟有什么，只觉得阴气森森，鬼火幽幽。
鬼道已开，她得走了。
姜湄再次看向还在发愣的九娘，见她神色恍惚，嘴角却挂着笑，猜想她应当是在回忆以前的时光，便想着不打扰她，转身踏入鬼道之中。
月色下，徒留九娘一人，红衣飘飘，追思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