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点
死亡谷
考虑到卡尔旺的精神状态,言沐寒安慰了几句就让他赶紧回去了。据卡尔旺所言,雷建国和雷军同属雷震子一行的的探险队。这个探险队翻过九别峰之时一共携带了大约七天的生存物资。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有余,所以刚才的声音听在卡尔旺的心里仿佛像是飘荡在山谷上空亡灵的声音。
在卡尔旺走后,大大咧咧的包大牛大声说道:“什么妖魔鬼怪,俺可不相信。这么一个山谷,不用说三个月,俺们一辈子都能活下来。是吧,逵爷?”
逵爷注视着前方没有看他。“小声点。”
五个人继续躲了几分钟,确认了山包后面再没有任何奇怪声音。逵爷最先起身,然后是言沐寒,后者吩咐大家整理一下东西开始赶路。在禹或非眼里,言沐寒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反应能力和行动能力远超在场的几个男人,除了逵爷。
随后他们翻过山包,总算进入了卡尔旺口中的死亡谷。此刻山谷中阳光明媚,视野开阔。草木虽然茂盛,却也不至于对一行人的行进有所阻碍。慢慢的,带头的逵爷和言沐寒加速了起来。
“说真的,你们起源来昆仑山是不是别有目的?”行进中,禹或非小声地询问身边的老肖。
老肖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就当我们也对雷震子的死因感兴趣。”
雷震子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口中蹦出多少还是让禹或非感觉有些别扭。“《云牙子笔记》是什么?”想起那条短信,他试探道:“你们是为了这个?”
“要不是你提起,我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个东西。”老肖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表情总是有些耐人寻味。
禹或非心想起源大张旗鼓地来到昆仑山必定有特殊的目的,既然老肖不愿意回答那就算了。反正自己一路跟着,迟早也会知道。
这时,前方的包大牛嘟囔了一句。“难怪叫死亡谷,这动物他娘的都死绝了吗?咱跑了这么久,也没见着半个活的。”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走在最前方的言沐寒和逵爷猛然停住脚步。“停一下。”言沐寒迅速转头朝后方喊道。身边的逵爷迅速地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之前禹或非一直没注意,逵爷的腰间竟然别着一把手枪。只见逵爷一个侧身躲到树后,下蹲,转身,手枪瞄准前方草地,成套动作一气呵成。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就近躲了起来。禹或非四下瞄了几眼没看到什么东西,只能紧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言沐寒缓缓蹲下腰,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子。瞄准那片草地将石子扔了过去。一边的逵爷仿佛石佛一般丝毫不动。只见石子朝众人两点钟方向飞去,钻入草丛,并没有引发什么其他的动静。
半晌,禹或非抬头,正好看到言沐寒扔出第二块石子。同样没有引发什么动静。
包大牛放松了警惕,大摇大摆走了出来。逵爷没有阻拦,不过自己任然一动不动。当包大牛走过队伍前头的时候,突然一缩头躲到了逵爷身后,样子像个大龄儿童一般。
“逵爷,那……那……那里有血啊!”
没错,在队伍前方大概二十多米的地方可以辨认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逵爷这才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一点一点地朝那滩血迹以及血迹旁边的草丛靠近。与此同时,他朝其他人推了下手掌示意所有人暂时保持原位。
禹或非紧张地趴在地上看着逵爷越走越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这时候如果雷军雷建国的鬼魂跳出来,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指望逵爷手里的手枪。
老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压低声音喊道:“怎么样?”
逵爷已经来到了血迹旁边,他举着枪盯着地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转头四下查看。确认一切安全之后他才给了其他人一个手势。
众人接二连三从草丛中跳出来,来到逵爷的身边。
对于禹或非来说,刚从紧张的气氛缓解过来,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从没见过的最恶心的场面。刚才靠近血迹的时候他就发现这边草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凑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具诡异的腐烂尸体。
为什么说诡异,是因为相比帐篷里那具“雷震子”的尸体,眼前这具尸体腐烂得有些离谱。身上没有半点衣物,暗色的裸露皮肤上遍布洞坑,即使有些皮肤看上去依然完好,禹或非相信只要轻轻一戳就会陷进去,溢出里面浑浊浓稠的汁液。尸体的一只手已经腐烂殆尽,亮黑色的脂肪包裹着骨头,上面浮着一层蓝绿色的霉。最关键的是眼前这具尸体散发着剧烈的腐臭味,熏得人无法靠近。
没坚持过两秒禹或非就逃离了,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后不争气地呕吐了起来。其他人的情况相比就好多了,逵爷和言沐寒丝毫不为所动。老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只有包大牛同样是远远地站在一边。
“逵爷,你咋想?”包大牛捂着嘴巴鼻子。
不知为何逵爷摆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他说:“这尸体每个地方的腐烂程度太不一致了。而且居然还能流出这么鲜艳的血。”
“没错。”言沐寒绕着走了一圈。起源作为一家最知名的医疗企业,作为员工的她对人体多少还是有一些基础的判断的。
“周围这些血迹不会都是他的吧?”老肖指着四周。除了地上最显眼的一滩血迹之外,周围的草上也沾了不少。
“大牛,把他翻过来,看他肚子上有没有伤口。”逵爷说。他们一人找了一根树枝插到尸体的身下。
“来,一……二……三……”
“啊——”言沐寒突然一声尖叫,刺破了周围凝固的空气。
尸体在翻过来的瞬间猛地张开了双眼。包大牛也看见了,顿时头皮发麻,不自觉扔掉手里的树枝,拔腿就跑。老肖和禹或非更是不明所以跟着一路狂奔。
只听身后“砰”的一声,所有人都意识到逵爷的枪响了。大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那具尸体直挺挺倒下,另一只尚未腐烂完全的手此刻直指天空,慢慢下坠。
“怎么了,怎么了?”禹或非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
“他娘的,没死透。”包大牛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对,是诈尸啊!”
逵爷收起手枪,似乎危险解除了。其他人再次向他靠近。禹或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靠近那具尸体。记忆里虽然他跟随雷震子探险的日子里没少见尸体,但几乎全部都已经成了骨头,跟考古差不了多少。眼前这样的尸体完全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禹或非远远地看见言沐寒和包大牛商量了什么,然后言沐寒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密封袋。包大牛接过密封袋,盯着脚下的尸体看了半天。随后他掏出随身匕首在尸体上割了一下。连血带肉将那尸块装进了密封袋。
“起源来这里果然是为了什么目的吗?”禹或非心想。
有了这么一次小插曲,大家走得更加谨慎了。唯独包大牛比之前兴奋了许多,不停东张西望,颇有一丝探险的意味。可惜现实是这一天风平浪静,再没有什么波折。所谓死亡谷,反倒出奇的宁静,祥和。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丝不安。
天色渐暗,到了一块稍开阔的空地,言沐寒示意队伍停下。
“今晚在这里过夜?”她在征求意见。
“这地方不赖。”包大牛迫不及待地解下行囊。“赶了一天的路,累死俺了。”
老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囊上。“按这个速度我们后天就能到那边山峰了吧。”
逵爷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就跟隐身着一样。禹或非转过头看他,只见逵爷木头一般眺望着远方。他顺着逵爷的目光望去,下一秒自己张着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于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异常,纷纷往那个方向望去。
这一望,所有人都惊呆了。慕士塔格峰的半山腰地方在着火!若是寻常的火也就罢了,细看之下,那火简直不可思议。首先着火的地方是在雪线以上,无疑是有人在纵火。可是那个火势大得离谱,对比山脚的树,那堆火足有十几平米大小。谁会在雪山上燃起这么大一堆火?
“本来还没有头绪,看来不用到处找了。”言沐寒出奇的冷静,默默地铺下自己的帐篷和睡袋。
“那是什么?你们在找什么?”禹或非没忍住又问了一遍。果不其然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几分钟之后包大牛已经原地做好了一堆篝火,逵爷和老肖都在帮忙砍伐收集木头,禹或非搭好自己的帐篷之后也加入了合作。众人时不时望向远处山腰的大火,它就像灯塔一般明亮。
这天晚上,一行人吃了点东西便各自躺着休息。因为实在是无聊,想要走远点转转又觉得恐怖。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夜聊也免了。此刻禹或非对眼前这些人不至于厌烦,却也无法说喜欢。他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一层难以打破的隔阂。等到离开昆仑山,必然分道扬镳。但此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暂时只能当他们是伙伴。前提是他们的目的于人于己是善意的。然而这正是让他捉摸不透的地方。
夜里的站岗安排如下:一人两个小时。禹或非打头阵,8点到10点。之后是逵爷,包大牛,老肖。最后是言沐寒。
太阳彻底下山之后,死亡谷开始展示它的另一面姿态。一改白天的美好与安详,整个山谷变得有些恐怖起来。篝火摇摇晃晃,在黑暗中显得疲软无力。光线拼尽全力也只能探出十多米便没入黑暗。
禹或非握紧手里的手电筒,他直勾勾盯着篝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阻止他四下张望,更别提打开手电筒探照四方。在这么一个陌生而又危险的地方,最怕的就是看见什么,哪怕一闪而过也让人寒毛直立。反倒什么都没看见会让内心平静一些。
可惜人的感官并不只有视觉。入夜之后,四周诡异的叫声渐渐多了起来,此起彼伏。好像世界上所有昼伏夜出的动物都降临到了这片地方。他们在戏弄这群人,一波接着一波。最开始的声音离禹或非很远,直到后来帐篷周围全是那些奇怪的声音。
禹或非似乎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谁?”他抬起头,打开手电晃动起来。
逵爷将头探出帐篷。“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禹或非一动不动,确定那个声音消失了。也许是谁在说梦话,他心想。毕竟走了一天,所有人都疲惫至极。
“没事,虚惊一场。”禹或非解释道。逵爷缩回自己的帐篷。
禹或非再次将视线投向山腰的大火。那边的火势丝毫没有减弱。他甚至看见有一些奇怪的影子在大火边晃动。虽然看不清楚,但禹或非肯定那绝对是活的东西。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词语是“手舞足蹈”,用来形容那些晃动的影子最贴切不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谷里的两小时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逵爷的帐篷动了几下,随后逵爷披着外套爬了出来。禹或非一看手表,距离逵爷轮班还有半个小时。
“交给我吧。”逵爷说。简单几个字加上逵爷镇定自若的语气让禹或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不仅如此,禹或非感觉逵爷看他的眼神和其他几个人不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也许是太累了,瞎想。他揉了揉自己充满困意的双眼。
“逵爷,你本名叫什么?”禹或非感谢了几句之后钻进自己的帐篷,突然又探出头问了这么一句。
“逵宏。”
“逵宏?”禹或非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再次谢过之后,他钻进自己的睡袋。几个深呼吸下来,是一阵浓浓睡意,下一秒他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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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
“雷万金?”禹或非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大惊小怪的。”雷震子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回到橱窗里的报纸上。报纸上的头条有关雷氏集团,集团决定将逐步向公众开放公司的办公场所——雷音大厦。这座大厦以及大厦所处的人工岛屿堪称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
禹或非丝毫没有改变他的表情,记忆中雷震子从来没有谈论过他的家庭。“你父亲真的是那个富可敌国的雷氏地产老总之一雷万金?”
雷震子不以为然,耸肩默认。
“那你母亲呢?”禹或非追问道。他心想雷万金的妻子定然是名门世家,只是从来不见报道。
谁知雷震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禹或非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雷震子背对着禹或非走开了。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颗眼泪从雷震子的眼角滑落。
一阵风吹来,雷震子的眼泪逆重力回升,飘到了禹或非的脸上。
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