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买一套衣服送人这种大手笔,徐文还是第一次做。
“我还得多谢小道长你呢,”胖掌柜笑笑,“我夫人每次看我做峣望的衣服,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我做好了又不送出去,简直是浪费布料,今天我可是能硬气一回了。”
感情您还惧内啊,也是,看面相就知道。
这胖掌柜长得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不喜欢争斗,愿意和气生财的人。
徐文拉着峣望,向胖掌柜告别,“这回多谢掌柜的了,我和峣望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虽然说给峣望买衣服的时候意外听到了不少有关峣望之前的消息,但是徐文也不甚在意。
毕竟徐文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妖怪了,在沐神山徐文还有一大堆妖怪朋友呢。
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说凡人怕妖怪的事情徐文也知道,像张三不也是这样,看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别人害怕就害怕,反正我不怕就行了。
对峣望徐文也是这样想的,别说有人怀疑峣望是妖怪了,徐文可是仔细检查过了,峣望妖怪的身份货真价实——就是没见过这么弱的。
所以哪怕胖掌柜不说这么多,徐文对峣望的态度也不会改变,毕竟他可是道境隐玄宫一脉首席大弟子,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人的身份而改变态度。
胖掌柜笑着挥挥手,“二位慢走。”
......
徐文拉着峣望转身进了旁边的玉饴堂,随便挑了几种糕点后,徐文和峣望就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交了一壶茶,吃起糕点来。
这玉饴堂也不愧对于峣望带的路,店内也是异常热闹,徐文找张空桌子都麻烦的很,就他们现在坐的这张,还是其他客人前脚刚走,后脚徐文就坐上才抢到了的。
要是没张桌子,要么站着吃,要么拿回家慢慢享用。
所以还是抢到桌子比较好啊,闻着店内各种糕点香气,配上清茶,慢慢品尝着糕点,才是人间绝美享受。
徐文先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松松软软,牙齿刚咬下去便在嘴里碎了开来,绿豆和糯米的香气在嘴里蔓延开来,还带着些许甜味,为这炎热的夏季添了一丝清凉。
绿豆糕性味甘寒,无毒,有清热解毒,祛暑止渴、利水消肿、明目退翳等功效,正是适合夏天的糕点之一。
这是徐文头一次正正经经地吃糕点,想来哪怕二十年后,自己也是会记得这一幕的。
徐文又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嘴里,却发现峣望一块都没有吃,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徐文嘴里嚼着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干啥啊,吃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峣望看着徐文,“我值得吗?”
徐文想到他和胖掌柜说的话,于是徐文将绿豆糕咽了下去,却不小心噎住了,吓得他瞪着眼睛不停捶胸。
因为有过被烤芋头噎住过的惨痛经历,所以徐文吃东西的时候一直都是保持着一个非常小心的状态。
被噎住,周围还没有人,只能一个人自救的经历让徐文懂得了噎住就是等死的道理。
所以平常吃东西的话徐文一般是不会被噎住的。
但是因为这一回是徐文头一次正正经经的吃糕点,而徐文又一向很喜欢美食,所以没有注意,但是吃东西的时候小心谨慎已经成为徐文下意识的反应了,所以就算徐文兴奋之下没有注意,按道理讲也是安全的。
但是绿豆糕本身就是非常干的糕点,吃的时候没有配茶很容易就被噎住。
所以徐文还是噎住了。
峣望看徐文瞪着眼睛拍的样子赶忙倒了杯茶递过去。
徐文接过茶杯如同喝酒一般仰头一饮而尽,总算是把噎在喉咙里的绿豆糕给咽下去了。
“呼......呼......呼......”徐文大口喘气,一抹额头上吓出的冷汗,“多......多谢你了。”
“不客气,”峣望放下茶壶,“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徐文笑道:“我刚刚是想说,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啊......”峣望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绿豆很香,糯米很甜,是峣望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他这一生都会忘不了这块绿豆糕的。
在神州,夏季通常的应时糕点都是像绿豆糕这样吃多了也容易上火,虽然甜但是不至于腻的糕点。
而徐文从穷一跃而成土大户,自然也不会只是寒酸的只要了一盘绿豆糕,毕竟就这么些可满足不了徐文的胃口与品尝美食的心情。
在徐文面前这个不算大的小桌子上,各式各样的糕点将整个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只有少得可怜的位置用来放茶杯和茶壶。
这还是徐文有所收敛的结果,他本来是想每一样糕点都买上一大堆的,不过考虑到自己才吃完午饭还没多久,只得悻悻然作罢。
因为玉饴堂的糕点好吃不贵,一块绿豆糕也不过三文钱,以徐文的财力,完全可以吃一块丢一块,哪怕他真的按照自己想法买上一大堆也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吃了三年苦的他,对待食物还是保持不要浪费的态度,所以徐文买的份量,差不多是他与峣望两个人刚刚好吃饱的样子。
当然他虽然买的数量不多,但是种类可就多了去了,什么红豆糕,绿豆糕,凉糕,山药糕,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反正是一种几块,然后摆满了一桌。
徐文拿起一块桂花红豆糕,慢悠悠的吃着。
蒸好的红豆糕上面细细地撒着一层糕粉,再撒上糖桂花,吃起来又香又甜,配上清茶,好吃的不得了。
峣望见徐文吃得这么香,也好奇地拿起一块红豆糕尝了一口,随后他眉毛一挑,一声不响的吃了起来。
对峣望来说,糕点这种东西算是奢侈的食物了,他从来没有尝过,只是为了活着就已经很艰难的的生活,又怎么会尝过这种食物呢?
整日与饥饿为伴,无时无刻不在温饱线上挣扎,哪怕得到食物也会被野狗抢走,最后只能在饥一顿饱一顿中维持着生命的微弱烛火不至于熄灭,却也已经微弱至极。
若是没有遇到徐文,想必峣望终将有一天,会饿死在茯神县的某个角落吧,也许还有人暗中拍手叫好。
死了一只妖怪,又不是人,他们当然畅快。
“我可以坐在这里吧?”
峣望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个和徐文年纪差不多的道士,面带微笑的看着徐文询问道。
徐文抬头一看,发现是柳鹿踪:“当然可以,柳道友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这倒是稀奇了,自昨晚与柳鹿踪见了一次面后,徐文就再没见过柳鹿踪,他甚至以为柳鹿踪已经退房走人了。
但后来徐文仔细一想,柳鹿踪实力深不可测,必然是和自家师叔师尊同一级别的人物,来到这茯神县定然是别有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过来游山玩水——又不是每个人都如同白金宸一般散漫。
而要使说道茯神县有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是百酿会了,想来百酿会不完结,柳鹿踪也应该是不会走的,那么想来今天柳鹿踪必然时做别的事情去了,所以才将近一整天都没有回风月楼。
说来也是奇怪,不管是妖族的阴谋也好,百酿会也罢,一切的矛头几乎都指向了风月楼,简直是如同有人故意设计好了一样,让徐文不免起疑。
而徐文怀疑的主要对象,就是柳鹿踪。
毕竟这家伙在徐文有意隐瞒真名的情况下,竟然还是知道了徐文的真名。
而且柳鹿踪道士的身份绝对是假的。
神州中,除了道境,是不会有什么其他地方留下道士的传承的,而道境的七位掌门徐文都认识,看柳鹿踪相貌也只能是和徐文同一批拜入道教的,所以若柳鹿踪真的是道境之人的话,徐文绝对见过。
而在神州,只有六境才有生命活动,其他地方都是不可知的荒绝禁地,决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六境之外生存下来。
因为在六境之外的地方,甚至连空气都没有!
除非柳鹿踪不需要呼吸,不然他就必然是六境之人。
而浩然境是儒家的天下,虽然儒道释三教并非水火不容,见面就要兵戈相见,但那群最注重规矩的儒生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道士在浩然境范围内建立道观。
须弥境也是同样,在全境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和尚,剩下两成也是在家居士的情况下,怎么会有道士在那里?
妖寰境,全是妖怪,不可能。
烽烟境,兵家的地方,道士连进去都不可能。
境......如果柳鹿踪不是人的话,那倒是有的说头。
所以柳鹿踪的道士身份绝对是假的,因为徐文没见过他!
对于自己的记忆力,徐文还是很有自信的,当初被尹书夏天火炉,冬天瀑布的折磨时,徐文同时也得和尹书下棋,晚上还得苦读钻研棋谱,若是记性不好,记不住棋谱的话,那么徐文的棋艺也不可能精进的那么快,成为隐玄宫这一代弟子中唯一能够和尹书对弈至中盘的人。
而记忆力如此之好的徐文,可以肯定在他的记忆中是绝对没有柳鹿踪这个人出现的。
要知道当初尹书带着徐文拜访道境其余六位掌门的时候,每到一处,必有全派弟子出来迎接。
当然不会是迎接徐文的,因为尹书也是一派掌门,他若是拜访同样是道境的其他掌门,按规矩来说,都得让全派弟子出来迎接才是合乎礼仪的。
而徐文又是跟着尹书的,所以他也相当于见过他这一代,整个道境的所有弟子了。
这就是徐文敢这么肯定的原因。
而一个不是道士的人,扮作是道士出现在了这风雨欲来的茯神县,背后的目的能够琢磨出很多东西来。
虽然徐文也是一样的隐藏了真名,但是除此之外,徐文的其他方面都没有可以的去隐藏。
这才是寻常修者最常见的交际方式,毕竟一些比较缺德的咒术是要知道真名才能使用。
像你吃饭喜欢用哪只手使筷子,喜欢先吃青菜还是肉,那是根本无所谓的。
而柳鹿踪则偏偏不是这样,他还真的就是到了掩饰自己用哪只手使筷子,先吃青菜还是先吃肉的程度。
尹书曾经教过徐文,一个人若是花费了额外的代价去做一件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那么他所做的这件事绝对不会像看起来那般的没有必要。
甚至相反,这件事是绝对值得他花费额外的代价去做的,因为他会收获更多的回报。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做亏本的买卖,人类始终是追逐利益的生物,没有足够的利益,便不会做那么多事。
而柳鹿踪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很值得推敲一番的。
比如说,柳鹿踪勾结妖寰境,意图配合妖族,让他们在茯神县准备做的事情更为顺利。
徐文向来是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
尤其是柳鹿踪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简直是让人有种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柳鹿踪在,那么他肯定就是幕后凶手的感觉。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柳鹿踪另拿了一张椅子坐了过来,“哎呀,这玉饴堂的生意真是好,没想到我竟然连一张桌子都找不到,也是幸亏遇见了道友你,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好说好说,”徐文虚与委蛇,“咱们同时三清门徒,互相帮助理所应当。”
徐文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剩下的糕点,拉着峣望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还得送我这位朋友回去,便不相陪了,还请道友不要见怪。”
留下这一句话,徐文便急急忙忙的开溜了。
徒留柳鹿踪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正是好不凄凉。
柳鹿踪
“哈哈,”柳鹿踪一声轻笑,“不愧是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吗。”
大街上,徐文和峣望两个人慢慢地走着。
“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道士是什么人,”峣望抬头看向徐文。
因为徐文的个子,算是同龄少年中比较的高的,所以就算他和峣望两人都是十来岁的年龄,峣望要直视徐文的脸,也不得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