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咚咚……”徐文又吹了一下,加快了。
“你再找死,我要让你……”大黑摩季叫喊着,用力收束起徐文身上的粘液。徐文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筋骨“嘎吱”作响,头疼欲裂,眼珠都要爆出来了。
“乌咚咚,乌咚咚……”徐文连着吹响竹笛,身上越来越紧,七窍血迹隐现,眼前一片漆黑,“我要死了!”
“噢!不!”隐约听见一声惊呼,徐文身上劲力陡然一松,耳边传来哀求声,“救救我,救救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徐文努力睁开模糊的的眼睛。大黑摩季的身体只剩下很短的一截,山谷里填满各式各样的巨型“果冻”,脏兮兮的,看了就让人不爽。那要命的震动现在就像个飞轮,才瞧着一眼,立刻就断掉一截,估计再有一刻,大黑摩季就消失了。
“全听我的?”徐文嘴里咬着短笛,说话很不清楚。
“全听,全听,全听!救我,救我,救我!”龙语速极快。
“嗯……”徐文拖得老长,觉得时机成熟,冲着大黑摩季狠命一吹,“乌咚咚……”
黑色的巨大龙头应声被震碎了,粘液炸了徐文一脸,隐约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骗子……”。
天蒙蒙亮了,徐文坐在山崖边喘气,刚才差点就嗝屁了,确实该歇歇。眼前山谷里堆满了奇怪的“果冻”,场面显得很奇异,也不知最后是不是都会被太阳晒干。
大黑摩季留下的粘液一会功夫又聚集成了一团,而且还在动,徐文不敢多耽搁,站起身来,拿出葫芦,按着师祖教的,从一个小瓶里倒了滴红色的药液进葫芦,然后在把葫芦靠近粘液放好,葫芦里的药液发出浓烈的鱼腥味,但大黑摩季似乎非常喜欢,迅速向葫芦爬来。那阵仗如同一支庞大的蚁群在行军,最后顺着葫芦爬了进去。
徐文早准备好了葫芦盖子,大黑摩季最后一点点粘液进了葫芦,立刻扑上去,念着法决,“砰!”一声盖了个严实。
“嗡……”不知哪传来点轻微响动,徐文诧异的四下看看。“哗啦……”山谷里的“果冻”一下塌了,眨眼就变成了水,满山谷的水顺着山势咆哮涌动,裹挟着砂土烂木,形成了一股泥石流,疯狂的着冲下山去……
黄河之阳的上谷郡西北,也就是后世的张家口飞狐峪里悄悄的驻扎着一支兵马,人数虽只三五百人,却是军容整齐,整肃非常。二十余顶军帐按着五行莲花阵层层叠叠靠山而列,当中一顶牦牛皮帐,围帐堆砌着半人高的牛粪,正是军主慕容廆的帅帐。
这以牛粪围帐乃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冬季寒冷,牛羊粪中包含无数的微生物,它们分解粪便时会产生大量的热,所以把帐篷搭在粪堆里会让帐篷内温暖如春。
帐篷里铺着满地的毡毯,巨大的呼噜声如军号阵阵,中间火塘里的火还未熄灭,燃烧牛粪散发出的略带臭的气味弥漫着整个空间;一旁案几上扔着条烤羊腿,上面的肉所剩无几,有把削肉的精美小刀斜插在上面,刀柄上镶嵌的两颗松石被羊油裹了,看不清颜色。
“嘭咚!”一条黑毛腿把案几踢偏了,几上的小刀摇了摇,冷不丁的掉了下来。“嗯!”闷哼声接着响起,呼噜声停了,慕容廆唰的坐了起来,那把小刀巧巧的落在他的腿上,给剌了条小口。
慕容廆睡眼惺忪的拿起小刀,脸上露出两分不悦,抬手猛然一砸,把那刀狠力扎在案几上,刀吃不住力,“铛!”一下断了,碎片剌破了手,鲜血汩汩涌出。
“来人!”慕容廆恼怒的暴喝,帐篷的一处边角迅速拱起,杂乱的皮褥之下爬起个人来。
四五年前趁乱夺了本属于慕容廆的可汗之位,更把慕容廆逼得有如丧家之犬,生死两难。慕容廆是个真正的枭雄,三年间造势借力,楞是把个天翻了过来。慕容耐生死族灭,家族里高过车轮的男子尽被屠戮,一众女子罚罪为奴,最为美貌的慕容耐朵赫则留在了慕容廆身边。
朵赫迅速爬到慕容耐身边,瞧清楚状况,赶紧在旁边的杂物里翻出一条绢布,又爬回去仔细替慕容廆包扎,还有数十条性命压在自己背上,她可是半点不敬都不敢有。
“单于,西北军情!”帐外传来的人声,报信之人乃是参军柯仑图。
“报来!”慕容廆他于军务方面却是从不马虎,加上柯仑图是他心腹之人,若非事关重大,当不会一大早来打搅他。嘴里答着话,拾起身旁的一件大氅,顺带抬脚一踹,把朵赫踢去帐边。
柯仑图进帐,躬身低头道:“正月十五,克删丹。”
“正月十五?今日是几时?”
“正是十五。”
“周玉森该死!”慕容廆怒喝,这周玉森乃是他手下的一员良将。慕容廆取得单于之位后,因故与晋朝交恶,这两年里一直和晋朝大小战不断。虽然在开始时得了些便宜,甚至灭了晋朝的附庸扶余国,但后来一直被新任的东夷校尉何龛压着打,去年还折了手下大将孙丁。
慕容廆是个有大抱负的人,如何肯就此偃旗息鼓,所以几个月前派了周玉森带了三百精兵去西北。
那里数年前爆发过一次秃发部的叛乱,虽说最后晋朝平叛成功,但部族仇恨的种子埋下了,哪那么容易消灭。如今那里马贼遍地,鲜卑、匈奴人数众多,只要操持有度,肯定能再燃叛乱之火。
到那时自己这东线的压力必然大减,若是西蜀、东吴旧地有人趁乱响应,那这大晋朝能救得了哪处?
这周玉森文武双全,尤善用间,自去后便打着秃发树机能族侄的名号四处招兵买马,几个月里已兵力已增至八百,更联络了几个秃发树机能的旧部,约定只待他举事便纷纷响应,攻删丹便是这西部燃火举事的第一战。
但删丹离着自己有千里之遥,每旬得一军报都属不易,这周玉森今日攻删丹,克删丹的消息一早便到了,自己如何不怒。
“单于息怒!”柯仑图劝慰道,“周将军长于谋划,用兵老到,西北一去颇有建树,这删丹之战筹谋许久,光是攻城之法便有六计之多,想来定然马到功成。明日十六,乃是单于东升之喜,周将军早送捷报,定然是有贺寿之意,如此说来,倒也……”柯仑图眼瞥着慕容廆脸色稍霁,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何龛呢?可有异动?”慕容廆转而问道。
“大帅化整为零,兵分四处之策大获成功,加之大雪封路,如今何龛想追也追不了,不过是营中,徒费钱粮罢了。只是不知接下来单于有何打算?”
“接下来么……就要看他大晋皇帝怎么办了。”慕容廆嘴上应道,却不说他的计划,自身的经历让他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吩咐下去,各部受安使那都虎节制,随机应变,多多筹措钱粮,所得斩获四成充军,其余不论,明年三月中回师。”以往战后所得六成充军,慕容廆一下把这个比例降低了两成,军士所得更多这会更加刺激军士作战的意愿,也能吸引晋朝更多的注意力,为西北开创局面打下更好的基础。
“周玉森,该做的我都做了,就看你的了!”慕容廆心里念叨。
“啊秋!”人不经念,千里之外的周玉森打了个喷嚏。他此时驻扎在删丹城六十里外的焉支山下,手下的军士正在收拾行装,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昨夜睡得并不好,焉支山里有些奇怪的动静。手下有人说山里闹,还有说看见龙的。周玉森杀人如麻,手上冤魂过百,神之说他是不信的,至于龙么,要有也是吉兆。反正山里云遮雾罩的,乌漆吗黑他是什么也没看见。他如今在等,等着删丹城里内应的消息。
“去把那些奴隶都杀了!”周玉森朝自己的卫兵吩咐道。队伍进驻此地时,路上遇着一撮人,一则为保密,二来需要几个做杂役的民夫,所以都留了下来。内里还有个叫匐勒的半大小子,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倒是招人喜欢。不过招喜欢归招喜欢,大战在即,管不了许多。
“轰轰轰……”有些沉闷的声响,地面像是在轻微抖动,有大队的骑兵在冲锋,可声音来自身后的山上,谁会从山上冲锋?不对,不对!声音越来越大,四周所有的人都发现了异状,连马都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