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个人脑袋在那诡异的晃悠。
“谁?”冯志毅厉声喝道。本来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这两日又沾了许多人命,还看到许多本不该有的东西,人不免有些输胆气。
等了一会,没见任何回应。假豹子撑大了胆子,咬着牙根上前几步,好歹看清了那东西:一个破旧的灯笼,提竿被卡在了砖缝里,被风一吹,呼啦啦不上不下的在那抖动。
“!”冯志毅嘴里骂着,走上前去,用力扯那灯笼,结果扯了两下都没扯动,一时火起,放下手上自己的灯笼,双手用力去拔。
“噗!”终于拔下来了,可用力过猛收不住,整个人腾腾腾就向后退。“砰!”一下撞到了墙上。
“!”冯志毅越想越气,把那灯笼扔在地上一阵猛踩,踩完了还是不解气,捡起来狠狠朝前一甩。前面是他来时的弄堂口,黑漆漆的,原本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扔出去的烂灯笼没飞多远就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然后掉落在地上。假豹子愣了愣,正有些诧异,黑漆漆的弄堂口忽然亮了起来。一张巨型的蛛网一圈圈的,由中间亮起,迅速扩散到四周,转眼间就把弄堂照得亮堂堂的。网前还站着一个人,因为是逆光,看不太清,假豹子条件反射,转身就跑,脚下却不知绊到什么东西,一下摔了出去,刚想爬起来,后脖颈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人一下昏了过去。
徐文眼瞧着马七迅速的捆好冯志毅,转身收了法宝,走过去说道:“不能屈打成招!”这马七中午寻摸东西时看到那条瓜子皮蛇,当时就断定假豹子跟他族里的惨案脱不了干系,磕破了头求徐文出手帮他。一般来讲仙家是不能随便插手俗间事物的,奈何马七情真意切,而且灭族之祸惨绝人寰,更让徐文担心的是那些法宝的异动,所以就应承了下来。原本还要找机会,想办法,哪知这货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嗯!”马七儿一双眼睛死盯着冯志毅,似乎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
冯画把屋里院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想靠灯光壮点胆。因为张起风交代不能惊动任何人,所以她连身旁伺候的老妈子都早早给打发了回去。院子里马车早已备好,行李也已经收拾完了,只等冯志毅来就出发。城门禁不用担心,莫说张主簿的面子,便是弟弟这城门吏说要出城,估计无论谁也得卖个面子。
他们姐弟俩的父母死得早,冯画为了能让二人吃饱,不到十二岁就嫁了个四十岁的屠户。好在这屠户对她还算不错,原以为日子就能这么对付下去,谁知道丈夫有天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再隔半个月,就有人拿着欠条来追债,说是屠户欠下的赌债,还不上就要拿人抵债。冯画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天照应,竟然碰到了张起风。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张大人手眼通天,美人儿以身相许,冯志毅也有了个混饭的地方。
“咚、咚咚,当……”街面上传来更鼓声,这就到了戌时了,弟弟怎么还不见人影。冯画轻轻皱了皱眉,站起身来不安的走上两步,目光扫过屋内的桌面,停留在了一个箱子上面。
这是个灰布头包裹的箱子。箱子里面装的是张起风交代最最重要的东西。冯画没读过书,也不懂里面那些书书本本纸纸片片的东西为什么比金银珠宝更要紧,但是多年的习惯早就让她学会了听话,这次出门怕得走很远,所以一定要带上。
冯画想了想,走过去搬起箱子,她打算把箱子放上院子里的马车。箱子有点重,十几步路把冯画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把箱子搬上了车。
“咚咚咚……”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把冯画吓了一跳,不过接着又松弛下来。弟弟总算来了。
“来了来了!”冯画嘴里应着,急忙忙跳下车,人落地时只听得咕噜噜一阵响,原来不小心把个褡裢袋子给勾带了下来。袋子里装的全是大大小小的果子,原本打算路上吃的,一下散了一地,有好几个砸在脚面上,磕得好痛。
“嘶……”冯画嘴里抽着气,赶紧扶着车架,那敲门声急躁躁的又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冯画呲牙皱眉,心中多了两分怒气,不由嗔怒道:“早早让人叫你来,你怎么耽搁到这时候?欢喜阁的酒就那么好喝?我得让人给你放个话,不准你再进欢喜阁!”这气话一边说,人却没停,咬着牙去开门。
拉开两道门栓,就势推开院门,突然就发现不对,门口的不是她兄弟,而是个穿着一身公服的瘦高个男子。心上一惊,边关院门边质问道:“你是谁?这可是县里张主簿的宅子,你敢乱闯?”
那长得白净好看的男子赶紧上前扒住院门,嘴里连连说道:“是我,是我!大娘子,你仔细瞧瞧,是我呀!”
冯画一脸狐疑,隔着门看那人,正在寻思比对,那人又道:“年前我和我一个弟兄,帮着张主簿往咱这送了好些年货,大娘子不是还说要给我说个婆姨么?”
冯画有了点印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再瞧瞧眼前的人,渐渐对上了号。尤其这人穿着一身的公服,让她潜意识信任了许多。于是停下拉门的手,狐疑着问道:“这么晚了,你来……?”
这叫门的男人便是许汉文了。他为了能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差事,打算一拼到底。便是假豹子羞辱他,他也只能狠狠的压在心底,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巴前只能丢了面皮,来讨人情。到这宅子门口的时候见着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他就笃定张主簿家有事。见到来应门的是冯画,他就知道家里没有下人,从冯画唠唠叨叨的嘴里他也晓得了冯志毅还没到,如果张主簿也不在这,那这屋里就冯画一个人啊!许汉文迅速做了判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这就叫直觉吧!
“我来找张主簿,有些事得向他请示。”许汉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舒缓些。
“呃……我家大人不在啊!”冯画回应道。衙门里半夜找人以前也有过,所以她倒没什么疑心。
“冯大人在也行的!”
“我弟弟是要过来,不过这会也没到。”
“那……我就在这等等吧!”许汉文收回扒门的手。缩了缩脖颈,拢起袖子,笑呵呵站到了门旁。
冯画拉上院门,正打算上栓,想想有些过意不去,停下来思量一会,最后还是开了门,对许汉文道:“你要不进来等吧!外面怪冷的。”
“谢谢,谢谢!”许汉文搓着手,带着笑进了院子。瞧着一地散落的果子,赶紧走上去拾掇。
“我来,我来!”冯画觉得不好意思,急忙忙上前。
“举手之劳,不打紧的。平日里张主簿冯大人对我们照顾不少,难得有机会给大人和您做点事!”许汉文低头边捡边道。
冯画停了身子,这人的奉承话说到了她心里,而且人也长得俊,很招人喜欢。回头在自己男人那说上几句好话,比什么都强。
许汉文终于捡完了果子,装进褡裢,本打算随手扔在车上,想想果子太容易掉,于是搭脚上车,瞅见一个稳妥的旮旯,把褡裢塞进去。下车的时候,不经意把手扶在了一个大包裹上。包裹很厚,可还是硌到了他。他以前在县衙看过银库,这个东西的形状他很熟悉,一下便掠上心头:银判子!好多的银判子!够人活几辈子的银判子!
许汉文跳下车子,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莫名的情绪刺激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耳朵里听到的全是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冯画瞧着这人觉得奇怪,这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得狰狞了几分。莫不是有什么暗病?难怪漂漂亮亮的却没找媳妇。想着怎么安置他,却见他直勾勾的望着自己,这也太没规矩了。刚才的好感立刻便烟消云散,脸马上就板了起来。再看许汉文,不对呀!他是望着自己身后?急忙转身回头,一切如旧。耳里传来两下十分用力的蹬地声,再应声回头,一个黑影像张黑幕般扑过来,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冯志毅慢慢醒来睁开眼睛。身处之地像是个破旧的神祠,自己被四肢摊开,绑在一个架子上面,一动都不能动。面前的地上生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个陶罐正在烧水,旁边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正在那撕一匹麻布。
这人看来好像有些眼熟,假豹子使劲的想,忽然印象清晰起来,是那个拍自己马屁的少年。叫什么来着?管他的,冯志毅张嘴问道:“嘿、嘿嘿!小兄弟,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怎么把我绑了?”
少年闻声停了手中的活计,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