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偷肯定是他,至于为什么,我也想弄明白。”徐文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肇盯着徐文看了一会,忽然起身,指着山民齐顺大喝一声:“呔!兀那贼偷,速速把爷爷的东西交出来,否则立斩不饶!”
齐顺正站在屋檐下想着什么,被他一喝,整个人吓得一哆嗦,腿一软,竟然跪了下来,张望着四周,惶恐道:“我、我没偷,我没偷!我怎么、怎么会偷恩人的东西。”
李肇瞧着惊慌失措的山民有些犹豫,侧头看了眼徐文。徐文无奈,上前道:“这贼人是骑在窗外的树上将李兵曹的衣物连同制牌一起用竹竿挑了出去。昨夜没有月光,晚上吹灯之后再由外向内是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的,所以要想准确知道东西的位置,就只能事先去弄清楚。我问过李兵曹,昨晚他睡觉之后只有你去过他的房间。说是答谢,其实是去窥探。对吗?”
“我、我就是没偷!”
“好!”徐文想了想,又道:“那些衣物值不了多少钱,对于一个对你有援手之义的人来说,应该勾不起你的歹心,李兵曹的包袱是压在他床头的,你根本没有机会,那么唯一能引起你兴趣的就是那块制牌。你处心积虑去偷这制牌,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它肯定对你非常的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是我肯定不能够离身,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能够安下心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就在你身上。”
徐文的话音刚落,旁边一群看热闹听着有理的商队伙计们立马便扑了上去,把齐顺快速的,就连发髻,都查了一遍,没有!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齐顺靠在店门的屋檐下显得那么的无助和凄凉,眼泪糊满他那张满是烟尘的脸,周遭的人或歉疚,或可怜,但在望向徐文时全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徐文的心里也多了一丝动摇,脑袋里飞快的捋了一遍思路,不会错呀,于是沉下心来,冷着脸对齐顺道:“小道师承终南山,虽然道行有限,但那摄魂夺魄之术也懂得一些。如今这般情形,小道只能以摄魂之术求取真相,只是一旦摄了你的魂魄,以后你便会成为一个活死人,生不如死。到时你想要的东西还是保不住,不如现在就拿出来,我担保不会有人追究!”
齐顺似乎有些慌乱,翻着眼瞥了瞥徐文,像是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徐文如今骑虎难下,那所谓的摄魂术不过是在吹牛,吸口气张望两眼,想着是不是扮出个架势再吓吓齐顺,不经意间屋檐下三两步外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只剩兜底的破瓦缸,瓦缸里装了好些剩菜剩饭,汤汤水水的看不清楚。本应把它吃完的大狗如今守在远些的地方不知朝这边看些什么。想起昨天大狗不靠近齐顺的奇怪情形,徐文走上前去,拿脚一踢,瓦缸一下翻转过来,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在那些五花八门的杂货里,一块巴掌大小的制牌静静的躺在那,上面清楚的写着三个字:卫尉寺。
洛阳城内。一大早下了一场春雨,受了浇灌的树木花草撑直了腰肢肆意的展现着自己的风姿,尽管无人品鉴,但该放肆的还是在放肆,该发生的还是在发生。
太子东宫,北首上的飞燕楼忽然传出刺耳尖叫,原本安详宁静的早晨立刻被砸得四分五裂,紧接着哐啷一声,像是摔碎了什么东西,然后便有无数的宫人们进进出出,整个东宫都沸腾起来。
贾南风昨日便睡在这飞燕楼上。本来一切都遂心意,只是早上醒来,迷迷糊糊瞧见不远的窗棂那盘着一条青蛇,这让她立刻便吓毛了胆,尖叫声中随手抓起床头的瓷枕,一把扔过去,瓷枕没砸到“青蛇”,半空里因为力量不够摔在了地上,碎成一堆瓦片,那青蛇却丝毫不受影响。待到宫人查验清楚,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青蛇,不过是一条用来绑缚窗围的翠绿丝绦。
“这东西是谁绑的?”贾南风的贴身婢女贾锦见贾南风仍旧皱着眉头,于是狐假虎威冲着屋子里十数个跪在地上的宫人喝问道。看来这事一定得找个人出来让小姐撒撒火,不然过不去。
没人应声。贾南风仍旧是副气咻咻的样子,贾锦只好再下把子力气。
“都嘴硬是吧?好!我现在就让人过来,每个人先打二十板子,到时候看你们说还是不说。”贾锦杀气腾腾,急匆匆走到门口,冲守在门外的内监喊道:“那个谁,去叫三十个人过来,带上……”
“锦姐姐,这个东西是你绑的呀!”身后传来的一个脆脆细细的声音掐断了贾锦的话。
贾锦一愣神,电光火石间,她似乎、好像、大约记起有这么个事情,但这当口,她怎么可能绑这绿条条呢?
“谁?刚才是谁在那胡说八道?”贾锦转身喝问,身上杀气横溢,贯天彻地。
一个瘦瘦小小跪在最后一排的丫头怯生生抬起头来应道:“锦姐姐,昨日、昨日婢子添水的时候,见着你拿着这条绿丝带,太子妃的寝殿一向都是姐姐专门操持,不准他人插手,所以……”
“啪!”贾锦一个巴掌扇断了小丫头的话,伸手一捞,揪住她的一只耳朵,提起她来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绑了?啊!”
小丫头泪水涟涟,声气不畅,但还是哭道:“我、我添水的、的时候,是、是瞧见……”
贾锦越发慌乱,赶紧用尽力气一推一摜,小丫头站立不稳,滴溜溜一串魔鬼步伐,“啪嗒!”一下摔倒在地,正巧落在那堆碎瓷片上,把那一地碎瓷激得满屋飞起。
贾南风瞧着这满场的乱像,一脸的厌弃,原本丑陋的脸揪成了菜包子,张嘴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贾锦连忙跑上前应道:“是,太子妃。”接着转了身就去抓那小丫头。
“我说你!”贾南风抬高了语气,“贾锦,打二十板子!”
“啊!小姐。”贾锦听得一愣,赶紧跪下磕头,“您饶了我吧!小姐!饶了我吧……”
“我说的话听不见啊?”贾南风很不爽,“把贾锦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跪在地上的宫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忙起身,几个人生拉硬拽把贾锦拖了出去。
场面上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小丫头惊愕之余爬起身来,顾不得收拾,赶紧走上前几步,冲着贾南风就是一阵猛磕头。
“好了,好了。起来吧。”贾南风淡淡的道,随手摸出一颗小小的金豆子,递过去,“这是赏你的!”
“谢、谢谢太子妃!”小丫头小心翼翼拔直了些身子,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颊,抖抖索索伸出手去接过,那身上手上好几处被划剌的伤口正渗着血,看得人更加的不忍。
“咦!”贾南风发出一声诧异的轻呼,眼睛盯着小丫头的腹部。
小丫头顺着贾南风的目光查询,在她肚子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条三指宽的绢布,上面似乎写满了字。小丫头赶紧拿起绢布,递给太子妃。贾南风接过一看,猛吃一惊,只见上面写着:此枕因蛇而碎。那蛇字还用个圈圈框了起来。联想方才的情形,这圈圈莫不指的就是假蛇么?
贾南风心中大奇,瞧着眼前的小丫头,忽然间警觉顿生,厉声喝问道:“这是谁让你于本宫面前作妖?”
“奴婢、奴婢不知道的!”小丫头惊慌失措的应道。
贾南风仔细观察着小丫头的神色,她也算是阅人无数,父亲贾充在世时也传授过一些相法的精髓,一一映照下,这小丫头没有撒谎。
贾南风心中疑云更盛。若真是有人算得这瓷枕的兴替,那要是算起人来,岂不更准?若要得了此人之助,自己的谋划……不对,这人既然算到今日之劫,那此间的事情必瞒不过他,那他塞这么个布条子在枕头里是为了显摆?不!如此异能之人绝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那就是为了……传讯!贾南风做出了判断,有个奇人想要自己知道他!
贾南风下意识拿起布条翻来覆去的查找,果然,在那背面的边角上还有几个字:择北大吉。
这四个字让贾南风彻底放了心,这是当年那位异人为她下的谶语。她姓贾,拆开来便是西贝,主西方贵器;名南风便借了南方之势;做太子妃入了东宫便有了东方之威仪,唯有北方不得其法。于是那异人便让她从此以后事事以北为尊,住处皆以北首之地为首选,以弥补形之不足。简而化之,并做四字:择北大吉。
贾南风心情忽然大好。最近朝中易储之声不绝,自己招架得颇为吃力,若是当年的异人前来相助,自己就可稳坐钓鱼台,这主掌天下就在眼前。
贾南风又仔细检查了布条,没有字了。这可犯了难,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奇人呢?想了想,大声道:“贾锦,贾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