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就全都回到了蜜露里,此时的蜜露相比原先似乎多了两三分淡淡的荧光。
“二娘,这身体已然干净了。我现在就收了蜜露,你要把握好时机。”老头冲二娘喊道。这蜜露收紧了李肇的灵魂,一旦从李肇嘴里拿开,他那身体转瞬间就会断了生机。若不趁着那点空当种上新的灵魂,时间长了,想要恢复身体的状态又是一件麻烦事。
封二娘虽然数次夺舍都未成功,但这其中的厉害法门早已清清楚楚。于是冲着老头微微颔首,从贴身处摸出块蜜露来。这蜜露呈金黄色,比前一块又大了三分。
“一、二、三!”老头大声数了三个数,拿手一招,李肇嘴上的蜜露倏然飞起,径直落入老头手里,封二娘也卡准了点,几乎是同一时间,把封子朗的蜜露进了李肇嘴里……
徐文累得不行。法刀虽利,奈何眼前的海藻实在多了些,尤其在这种似水如沙的环境里运刀,更加的损耗真元,不过好在也割掉快一半了。
“咕噜噜……”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徐文警惕的寻声望去,头顶不远处飘来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张翼拖尾,飘忽起伏,宛如一片异样的云彩。“云彩”慢慢靠近,渐渐的能看得清楚,那是一条怪模怪样的黑鱼,长嘴尖牙,生着六对鱼鳍,那些飘忽起伏的东西正是那黑鱼鱼鳍的延伸,只是不知究竟什么样的鱼才有如此巨大的鱼鳍。忽然,黑鱼像是瞧见了徐文,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响,朝着他笔直冲来。
徐文赶紧收回法刀,右手一把握住,屏气凝神,死死盯着冲来的黑鱼。黑鱼近身,张开一张巨口猛的咬向徐文。徐文默念法诀,法刀突然加速,带着他直直向右窜出一丈,然后猛然停住,徐文借力使力,挥动法刀一个横扫。此时黑鱼头已经错到徐文身后,巨大的身子正着他急急划过,徐文一刀刺入黑鱼身体,借着黑鱼本身的冲力一下把黑鱼划成两半。一片墨汁般的东西从黑鱼身体里喷涌而出,迅速将这一片地方染得漆黑。徐文拽着法刀急急冲出黑墨,却发现黑鱼没了踪影,自己身上倒是沾满了那种黑色的东西。
“哗嚓……”背后传来一阵响动,下意识回手一刀,像是劈断了什么,一看,是一条海藻。还没等徐文反应,那断了的海藻又缠了上来,赶紧挥舞两刀劈断,脚上忽然一紧,低头,发现脚上也缠了根海藻,没来得及,腰上也紧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腰上也被海藻缠住了,徐文哪还敢耽搁,催动法刀极速上冲,想要先甩开这些东西再说。
三条海藻斜刺里窜出来,准确的缠上了他持刀的手臂。即便这手力大无穷,可这海藻韧性十足,缠上之后拉了数丈竟然不断,逼得徐文只能停了法刀的牵引,换了手持刀去割那海藻。这一停,哪还得了。昏暗中不断窜出无数的海藻向他缠绕上来,手、脚、头、颈……最后连那法刀都给包了个严严实实,只是半刻功夫,徐文就变成了一颗被包裹得扎扎实实的粽子,只留了个头在外面。
“呵呵呵!这么三脚猫的功夫就敢一个人跑来救魔君,小道士,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一个奇怪的带着回声的声音响起,原先刺破鱼所留下的黑墨迅速堆积,便连徐文身上沾染的那一点也钻破重重海藻汇聚过去,最后变成了一个俊朗的男子模样,只是那背后生着一对巨大的如花般的翅膀。
“魔君?”徐文有些不明白,瞧着那奇怪男子背后的翅膀,试探问道:“你是黄蜂娘?”
“呵呵呵……”男子发出一串明显带着女人声音的畅笑,“黄蜂娘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破茧重生的黄蜂郎,不过我更喜欢人家叫我爱重筠。”
黄蜂郎在那摆的当口,徐文试了试法刀。这些海藻缠得虽然结实,不过好像还有点余地。靠着两个手指的拨弄,磨磨蹭蹭的似乎切开了一点,不过要想完全脱困,还需要很多时间,为今之计,只有拖了。
“爱重筠,你刚才说的魔君是个什么东西?”徐文拿定了主意,着黄蜂郎说话。
“你来救他,却不知道他是谁?”黄蜂郎有些诧异。
“贫道不过是凑巧经过此处,看这些海藻纠缠什么东西,一时好奇而已。”徐文回道,他这话倒也不假,他原本就是来找黄蜂娘的。
黄蜂郎仔细瞅了瞅徐文,道士的表情不像做伪,闹了半天,这竟然是个乌龙架么。
“哈哈……哎!”黄蜂郎发出一阵无奈的笑,“我呢也有快五百年没和陌生人说过话了,今天心情好,便给你说个故事,过过嘴吧!”
“小道士,你知道你现在在哪么?”黄蜂郎问道。见徐文有些茫然,于是继续道:“你我所处之地乃是北海魔鲲的腹中!”
“北海魔鲲?便是那《逍遥游》中所载的北冥之鱼么?”徐文疑惑的问道。
“正是此物。”黄蜂郎似乎有些伤感,“北冥有鱼曰鲲,其大不知几千里。化而为鹏,落于此处,成了你我所聚之地。”
黄蜂郎收拾了一下情绪,思忖片刻,道:“这鲲是上古的魔种,借助幻蜃珠的能力可化作鹏鸟,飞身万里。我早年依附于他,跟着他四处游历,收集生机蜜,帮助他的修行。那一年,他无意间在此地发现一眼通贯九幽的灵泉。这种灵泉十分难得,与他的修行最是相合,为了独占灵泉,他将身躯化作山石,附于此处的山形之间,又用幻蜃珠做了结界,以杜绝那些凡夫俗子的侵扰。可是幻蜃珠是魔化之物,它的结界虽能阻得了凡人,却会引来修行之人的视。数年间潜入此地的妖魔僧道少说也有近百人,好在魔鲲的手段了得,这些人、妖,最后都成了他的点心。”
徐文若有所思,想了想问道:“那此地的土地呢?他做这一方的地仙,也不管管么?”
“呵呵……土地只管得了地面的事情。这一片天地里的山石草木都是魔鲲身体所化,与他何干?那些妖妖怪怪的,又不是我们硬拉来的,许人家打上门来,就不许我们在家里对付他?再说了,魔鲲与那土地的道行差着十万八千里,魔鲲不去找他麻烦已经是烧高香了,哪里又敢插手这的事情!”黄蜂郎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徐文听着这话,心里暗道一声要遭。他如今被捆成了粽子,黄蜂郎自然无需骗他,那他见到的土地自然是假的,那这假土地的动机心思怕是……
“那我在这见到的一个老头是……”徐文问道。
“我知道了,难怪你能闯到这来。”黄蜂郎一脸了然的神情,“你见到的老头,便是魔鲲的一缕魂魄所化。当年二娘本来可以灭了他,一来感念他修行不易,二来若是灭掉了他的魂魄,这魔鲲的身体也会腐朽,不能使用。于是只得把魔鲲的魂神囚禁此处,只是封禁时出了意外,让他跑掉了一缕。这魂魄与身体本是一脉,魂魄能藏在身体的任何一处,我与二娘实在是抓不住他,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可你与魔鲲不是一路么?为什么会帮封二娘呢?”徐文想不明白。
“人这一生所做的决定都源于你所遇到的人,经历的事。你之前认为对的决定也许会在你遇到下一个人或者下一件事后变得错误、愚蠢、不着边际!”黄蜂郎似乎有些超乎寻常的感念,“我这一生最幸运的就是能遇到二娘。”
黄蜂郎进入一种迷恋的模样,自嗨了好久才道:“那年二娘带着族人经过这里,她的情郎封子朗已经死了快三年。二娘求遍了仙门无果,本打算回到家乡去守坟殉情。无意间发现这里魔气冲天,二娘那会已经有些疯魔,仙家既然救不活情郎,那索性就求求妖魔。”
“二娘真是痴情之人,为了救情郎竟然可以弃仙从魔。”徐文的语气有些感慨。
“谁说不是呢?那日二娘找到这里时,我与魔鲲都吃了一惊。一来是因为二娘师从黎山老母,身上那份正宗的仙家浩然之气根本不同于以往的那些个杂仙妖物;二来却是因为二娘那难以言表的绝世姿容。真的是透心蚀骨,见之则迷。魔鲲便是因为她的秀色失了方寸,为了留下二娘,扯了个弥天大谎。”黄蜂郎声音大了许多,似乎有些激动。
“定然是骗二娘说他能救她的情郎。”徐文一撇嘴,他甚至能想到当时魔鲲的那副嘴脸。
“正是如此!魔鲲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只是当时的二娘人困局中,被拿住了要害,所以只能乖乖就范!”黄蜂郎叹了口气,“那段日子,我日日看着,只觉得心如刀割。”
“你……爱上了二娘?”徐文脑袋有些短路。
“我其实、其实……你知道么,感情很难受管制的。”黄蜂郎像是被点破了心事,一阵奇怪,搅得他幻化的身体起了如风吹池水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