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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张洛川

转眼之间,时光飞逝,秋去春来。阳城又度过了一个困倦的冬季,迎来了新春的气息。

在阳城市区一座洒满阳光的图书馆内,一名年轻人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海国图志》。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便随意地抬起头来。

“小杨啊,我借这本书。”一位和善的老人正走到柜台前,笑眯眯地对他讲。

“杨教授下午好,稍等我登记一下。”年轻人熟稔非常地操作起了电脑,手脚麻利地帮老人给书打上标签装好。

杨教授满意地点点头,他是最近到阳城大学任教的,因图书馆近而经常来此借阅材料,也很快和这位图书管理员混了脸熟。

“谢谢你了啊小杨。”

年轻人仰头,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丝阳光灿烂的笑容:“不客气,下次再来啊。”

杨简已经在这图书馆工作了整一年,因人才引进和学校搬迁等等缘故,图书馆的人流量是与日俱增。但无论多少客人,杨简也从未出过差错,这让老馆长放心不已,索性继续做他的甩手掌柜。

而这一年里,杨简以恐怖的速度读完了图书馆内所有的藏书和资料,只可惜关于他所在意的那段历史,仅有只言片语记录在些稗官野史当中。甚至有些几近于志怪小说,真相面容模糊,难辨真假。

杨简笑容不变,心底却有些叹息,日复一日的穷加探寻,却毫无一丝线索可言。

“那个小杨,你今年多大了?”杨教授拿了书却未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杨简说着。

杨简想了下自己身份证上的年龄,便笑着道:“我今年刚二十七!”

“有女朋友了吗?”杨教授推了推眼镜,面色更加尴尬。作为高级知识分子,他本不需要和老年女性一样四处拉媒,只是碍不住自家悍妇心疼侄女,自己也就被迫去联络每个相熟的年轻未婚男性。

杨简瞬间便明白了这位难为情的教授的动机,他也只得摇头道:“没有……”

下个瞬间,杨简身周仙气蓬勃四溢,他似有所感,面色瞬间僵硬了。

杨教授只当自己说错了话,他不禁有些自责,这年头的年轻人谁还没些悲苦的感情经历……可能是老毛病犯了,他在心里快速绘画了一幅年轻男人久候佳人,年近三十仍未婚娶的故事来。

于是他惋惜地拍了拍杨简的肩膀道:“抱歉了小杨,想开些。”然后咳嗽一声,面露同情地快步离开了。

杨简有些茫然,杨教授这是抽了什么风,但此时并非计较这个的时候。就在刚刚,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并非自己的仙气,虚无缥缈,自东方而来。不枉自己这一年来的守候。

此时自阳城市向东一千里处,崆峒山脉。

巍峨入云连绵千里的崆峒山脉中,原本人迹罕至,突然山峦震颤,一道金光自山中拔空而起,直入云霄。这令人震撼的一幕并未被普通人看到,而修炼者们却不约而同地向崆峒山方向投去了目光。

“今日下午四时许,我省崆峒县爆发了一起震级4.2级的地震,据相关部门统计,震源在崆峒山中,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傍晚的出租房内,杨简看着电视屏幕上一板一眼念着新闻稿的女主持人,随手关闭了电视。

“崆峒山……不知是有人出世,还是谁的洞府结界失效了?”杨简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总要去看看才好,最好能获得一些在意的消息。

“说起来,陈玉圭怎么还没到。”杨简皱眉看了下时间,送走杨教授后他便通知陈玉圭到他的住处来,准备一起前往东方一探究竟。如今天色已晚,陈玉圭却迟迟未到。

正想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杨简笑笑,是陈玉圭的,他便随手接起。

“师叔吗,我碰见一个神经病,你过来看看!”电话刚一接通便响起了陈玉圭急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奔跑,有些气喘吁吁。

“什么?你说清楚点?”杨简略微皱眉,不知陈玉圭所言何意。

陈玉圭的声音更急切了:“是修炼之人啊师叔,是个女疯子!我在四环高架上往北,你快来看看!”

话音刚落,一道十几公分宽的火球嗖地一声炸开在陈玉圭藏身的墙边,溅起的碎石喷了他满头满脸。陈玉圭大叫一声晦气,随手把手机塞回口袋中,继续没命地往黑暗中跑去。

而他逃离不久,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路灯下可以看清她的面貌,竟然是位长相清秀的年轻女生,似乎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这女生身穿牛仔裤和一件夹克衫,因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冷,她上身还套着件粉色的羽绒服。

只见女生面露憎恶,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招摇撞骗,在本小姐手里还跑得掉吗。”随即她的纤纤玉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符咒,迎风洒去,口中念念有词道:“如现之者,主国民有瘟疫之疾,此天行时病也,急急如律令!”顿时就有几道无形气息从符咒中逸散而去。

正一路狂奔的陈玉圭深感无语,他今天本是接了一个活,为一户人家驱邪。那家人只是心病作崇并未撞邪,因此陈玉圭自然不需要使出正经玄门道术,反而是之前骗骗普通人的魔术视觉效果更好些。

结果收了工后,陈玉圭大摇大摆走出那户人家准备前往杨简处,却碰到了一个年轻女生。这女生上来就指责他招摇撞骗,陈玉圭老脸挂不住自然反驳两句,谁曾想女生抬手一发大火球便砸了过来。陈玉圭并未见过这等阵势,也未曾见过修炼者更不提交战。心中一时大慌,加上担心为杨简惹来麻烦,他只得撒腿便逃。无故出手的女生也未放弃,在后穷追不舍,陈玉圭气得破口大骂疯子。

这会儿陈玉圭闷头逃跑着,他突然发觉阴影中有些湿冷的气息蔓延而来。情急之下,陈玉圭咬牙施展了得自杨简的玄门术法。只见陈玉圭单手掐诀,一盏样式普通的小巧油灯便从他的背包中自行飞出。

“就你会术法?”陈玉圭从鼻孔里哼出这句话,然后那盏一开始并不明亮的油灯,霎时间光芒大作,阴影中的几道气息仿佛积雪遇到了滚水,哀嚎着快速退去,却有一道气息没来得及跑掉,陈玉圭冷笑一声:“四轮九宫,三魂七魄,八方天地,听吾号令,拘!”垂在他头顶之上的那盏灯便自行旋转开来,一只形状怪异之物就在灯光下显出身形。

耽搁这么一会儿,女生已经找到并接近了陈玉圭。见到这一幕她却面露困难之色,旋即怒火上头。

“你这个无良骗子,放开我的役鬼!”

陈玉圭看了眼被油灯牢牢控制的那个东西,又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女生。此时另外几道气息已经在女生身旁显形,赫然是四只体型不大,样貌一言难喻的丑陋鬼怪。

“役鬼?这个东西?”陈玉圭顾不上这许多,想到之前女生的大打出手,就跳着脚指着女生破口大骂了起来。女生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见陈玉圭并未对她的役鬼做些什么,也撸着袖子和陈玉圭对喷起来。

高架桥的路灯下,这二人便叉着腰互相问候了好一阵时间,直到喘口气的功夫,杨简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冷冷响起。

“陈玉圭,把她的瘟神放了。”

听了这个声音,陈玉圭喜上眉梢,他恶狠狠地对那女生道:“我师叔来撑场子了,看你怎么办!”

女生却悄悄退了一步,心中暗自警惕。毕竟能一眼认出她的役鬼是瘟神的人,确实不多。

民间所谓的五鬼即五瘟神,又称五瘟。在民间的传说中它们是五方力士,在天上为五鬼,在地为五瘟。而其中春夏秋冬中五位,一人执杓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

东南张氏,擅役鬼,尤擅役五瘟为其所用。虽然役鬼听起来不正当,但这张氏乃传承千年的大族,家传役鬼之法也都用于正途,历代张氏掌门多有入世救世之举,为正派称道。

这一代张氏入世之人乃家族中最为出色的年轻人,张洛川便奉长辈之命初涉人间。谁曾想因一件大事她刚进阳城不久,她便碰到有人假借道术坑蒙拐骗。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她本想露一手教训一下便是,谁知那假道士却是真的身怀道术,这让她更为愤怒了,于是竟然发展到现在这样几乎大打出手的局面。

听完双方的各执一词,杨简揉了揉眉心,他瞪了陈玉圭一眼,令陈玉圭自行解释清楚。

过了片刻,张洛川方知是自己唐突,不由得面带愧意。见这小女生道了歉,陈玉圭算是出了气,也不再计较,摆摆手便要就此别过。

而这时,张洛川颇为忌惮地看了陈玉圭一眼,又拱手对二人道:“在下见这位道友身法了得,不知能否和在下切磋一二?”原来这话却是说给杨简听的,杨简方才出声喝止二人时,张洛川竟然没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这反而更让自诩东南一地天骄的张洛川受挫严重。

陈玉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而杨简也扭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张元伯的后人,可以。”

张洛川有些疑惑,这年纪似乎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为何显得如此老成沉稳。但她已经收敛心神,认真道:“道友,看笑了!”

几乎一瞬间,张洛川催动寄托在符咒中的五位役鬼快速分散到五个方位,然后同时向杨简包围而去!经过了陈玉圭那一手令人忌惮的奇特法器,张洛川对这位看不出深浅的年轻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出手便是她所能施展的最强道术,五鬼搬山之法!

这春夏秋冬中五鬼,分别领恶风热毒注气恶毒恶疮,自身实力亦远超普通恶鬼,只见它们身周泛起各色光芒,悍然全部轰向杨简!

杨简却转身要迈步离开,背对着五道凶悍气息,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穿了一年的风衣,口中轻声喝道:“止!”

霎时间张洛川生出一种天地静止的感觉,仿佛莽荒的夜空中有一双眼睛自天际缓缓睁开。她悚然抬头仰望夜空,却只看到了斑斑星辰。而此时那五鬼闻声即止,仿佛灵魂上见到什么令它们无比恐惧的存在,高高在上地锁定了他们。这五鬼乃是五瘟神的一丝气息受世代供养而成,但它们感知到的气息却远比它们的本体更加令人畏惧!

“我输了!”见此情况,张洛川反应过来后直接认输,她性子倒也利索干脆,虽然连怎么输的都没看明白。

杨简甚至没有回头,他收了威压,摆摆手道:“再会。”陈玉圭不由得暗赞一声,师叔这手当真炫酷无比。

张洛川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她颇有些犹豫,眼见杨简越走越远,终于还是狠下心道:“道友,有如此实力,可否愿意加入我洞天阁,共探那处古仙人洞府?”

杨简停下脚步,话语意味难明地重复了一遍:“古仙人……哪位仙人。”

张洛川不再纠结,快速答道:“恐怕是早已断绝的广成子仙人一脉。”

杨简沉默了,他从未奢望过,但如今居然从一名普通修士口中再度听到了那个名字。

“广成子……呵。”杨简摇头叹息不止,过了片刻他又缓缓开口了:“我不会和你们同行,我将自行前往。”

“但那崆峒山中危机重重!”张洛川也是年轻,三两句便将情报抖落了出来,若是年长事故的主,这会儿定然要等杨简趟雷了。杨简不甚在意,倒是陈玉圭旁敲侧击了起来,过没一会儿就把情况问了个大概。

原来自近现代之后,修炼者在各方面因素的影响下逐渐式微,多少传承于一夜之间断绝,而浩瀚的历史长河又湮灭了更多的门派和家族。因为这些缘故,修炼门派和家族不得不通过结社和联盟的方式互帮互助,或者靠利益共同进退。不提其行为的影响性与后果,这联盟确实于修炼者们助力颇多。

位于西北一隅的阳城,便处在这样一个联盟,洞天阁的掌握之中。在张洛川的描述中她也是初来乍到被当地的负责人看中,因而得以加入正气满堂的洞天阁,并参与这一次探索崆峒山的行动。

陈玉圭嘴角疯狂上扬,正气满堂?那此前阳城逢白僵和旱魃之难,怨气冲天怎么不见有修炼者来问?但这话他没说出来,抱怨没必要。唯一使他担忧的是阳城居然有修炼者的存在,且处于一个名为洞天阁组织的监管之下。但看看杨简的面无表情,他也就收了心思,不过这洞府他也很是眼馋,作为修炼者也是难免的。

说到这里,张洛川也颇为疑惑,这两个法力颇高的修炼者是从哪冒出来的,居然连此地的势力都不清楚。于是她也大着胆子问了句,杨简想想,告诉她道:“灌江口。”

张洛川了然,果然也是外地,恐怕是那里的某个世家名门之后吧。这样想着,张洛川的好胜心便被激起,她开怀一笑,对杨简道:“道友道法高深,等到了你这个年纪,我的修为定然不弱于你!”

杨简笑笑,等到他的年纪,五千年后?

闲话说完,杨简二人告辞了犹不死心想拉他们入伙的张洛川,径直回了杨简住处。

到了出租房内,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杨简嘱咐陈玉圭明日收拾行李,出发前往崆峒山。陈玉圭并未问及为何不同所谓洞天阁一起行动,他对这组织毫无好感。

歇下之后,陈玉圭运转法力驱动那盏油灯,开始了他日常的修炼。

这一年的时间里陈玉圭早已习惯了和杨简一般以修炼代替睡眠,而他得到的那本术法在勤学苦练下也已有了小成。

虽然至今陈玉圭并不知道那本术法和油灯是何来路,但凭今日一力镇压五鬼之一便可见其强悍了。

“师叔面冷心善,他不会坑我的。”陈玉圭这样想着,看了眼盘腿坐在沙发上已经入定的杨简,也缓缓闭眼,将周天运行起来。

其实杨简赠与陈玉圭的术法乃是上古时期威名赫赫的安魂四咒的残篇,专破魍魉谜崇。有安魂咒,安抚生魂;镇魂咒,镇压亡魂;还魂咒,送生魂归位;往生咒,度化亡魂入阴间往生。

而那盏油灯乃是上古法器北斗诸灯的一盏,名为开阳,全称应是“紫微垣杓开阳”,专克污秽阴邪之道。

至于为何安魂四咒仅是残篇,因为杨简想不起来了……毕竟时间太过久远,这术法他也不常用,有所遗忘很正常。而七星灯经时间流逝,到杨简苏醒时也仅余一盏可用。

想来陈玉圭如果知晓此事定然愤愤不平,但杨简浑不在意,有什么问题……找他师父去说,如果他师父尚在的话。

狭小的出租屋里,法力暗暗涌动,围绕着二人的身躯自行运转,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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