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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破阵

陈玉圭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舔着脸笑道:“那个,公子,给个面子,就此罢手如何?”

雷鸣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罗道理,罗道理也是人精,心思一动,不管之前并未认识,还是急忙行礼道:“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他这一句话等于顺杆往上爬,就给陈玉圭的行为定了性:并非说和,而是援兵。

至于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外来人实力如何,能不能救下罗家众人,确实也管不得了。

雷鸣听了这话,表情精彩万分,他手下之人也适时开口骂道:“哪里来的小辈如此大言不惭,给你面子,你在我雷家有何面子!”

陈玉圭看着杨简,无奈地摊摊手,杨简终于扬起了尚嫌年轻的面庞。

他看着场中众人,慢慢道:“残缺的五雷正法,我见到了,罗家事后可愿将贵家族的典籍与我一观。”

问的是问句,但杨简的语气确实不容置疑的,带着一丝凌然的气息。

雷鸣在听到残缺的五雷正法几字时眼皮便跳了几下,他立刻确定了来人绝非凡人,因为雷家雷法乃上古残篇一事,世间知晓的人不超过五个!

罗道理咳了口胸腹积郁的黑血,大声道:“若道友解我罗家之危,我将罗家庚金锤之法全篇奉上!”

雷鸣眼角狠狠一抽,罗道理这手太下血本,但显然还是性命要紧。因此他也顾不得许多,抬手抽出三张符咒,口诵法诀。

片刻之后,一道偌大雷霆聚集在雷鸣头顶,两道鲜血从雷鸣鼻腔中流出。因施展这法术的缘故,他面色竟然不比重伤的罗道理好上多少。

“道友,此乃我雷氏雷法之麒麟降,小心了。”雷鸣显然非常吃力地并拢剑指,遥遥朝杨简的方向一挥,那道翻涌不息的雷霆宛如活物一般,形成了一只走兽的模糊模样,向杨简轰了过去。

杨简点点头,右手微微举起,打了个响指。

“这一代竟然有如此天赋之英才,实乃我雷家之福啊。”

众人正望着那道麒麟降轰向杨简,一名雷家人如此感慨道。

但他话音未落,场上发生了极其惊人的变故。

随着杨简的一声响指,那空气中散发恐怖波动的麒麟身形顿时扭曲了起来,鲜血不断从面容愕然的雷鸣眼角口鼻中涌出,他身躯颤抖显然是脱力了。

雷兽麒麟仿佛有灵性一般,极为不甘地咆哮一声,它奋力挣扎着,似乎面对了什么极其可怖的存在。

陈玉圭已经司空见惯,这些法术相关的东西在杨简面前总向见了长辈一样不堪,此时的雷麒麟就是明证,在雷鸣法术的操控下,它不由得攻击杨简,但若有灵智,它的瞳孔中定然是饱含恐惧和敬畏的!

杨简似乎对这僵持不太满意,于是他又打了个响指,雷麒麟的身躯顿时模糊了,组成它身体的蓝色电流不安地流窜了起来。

片刻后,它在半空中轰然炸开,无数雷蛇就这样湮灭在空气当中。

雷鸣的形象不复方才的沉稳和胜券在握,他此时面色如金纸,七窍流血。只见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鲜血,踉跄着深深向杨简行了一礼。

“道友修为深厚,雷鸣技不如人,就此告退!”

雷家就这样狼狈离去,而罗家人还仿佛在梦中一般。

张洛川深深地看了杨简一眼,还是叹息一声跟随雷家离去了。

转眼场中雷家人全部离开,只剩下个个带伤的罗家人和两名外来修炼者。

罗道理怔了半晌,走了?气势汹汹欲绝罗家一代人的雷家就这么走了?

他仿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没说几句话的杨简,明明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怎么能一力震慑雷家众英才的?

很快他反应过来,换上一副卑微的笑脸,虽然很有些僵硬。这位罗家二少一辈子都没没如此低声下气过,只见他忍着伤势所带来的剧痛,恭恭敬敬地和杨简行礼。

“权哥,把本门心法锤法秘籍都拿来!”

身后一名年轻人瞪着眼不敢置信地说:“道理,你真要……”

罗道理使了个眼神,心底直骂不争气,这不知哪来的修炼者一招压倒雷鸣,甚至仍有余力,你没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吗!

“快拿过来!”罗道理低声咆哮道。

那年轻人不敢怠慢,忍气吞声着从身后挎包里摸出一台平板电脑,划拉了几下,用指纹解锁了一个文件夹,然后递给罗道理。

对面的陈玉圭愣了一下,这群修炼者还真与时俱进……

杨简从罗道理手中拿过平板,简单翻阅了几下,然后交还。

罗道理茫然道:“我给您传一份?”

杨简摇头道:“已经足够了,感谢。”

话毕,杨简转身就要离去。

罗道理顾不上考虑为什么这人只简单看了眼就走,他连声道:“道友贵姓,在下罗家罗震风之子罗道理,道友可否和我等一同行动,有遗泽宝物等任由道友挑选!”

杨简没有回头,和陈玉圭一同走入了林子里。

“不必了。”

罗道理摇头苦笑,这显然是对方一点都看不上他和罗家啊。

他扫了眼身旁狼狈不堪的众人,叹息道:“原地修整,各自服用丹药尽量恢复伤势!”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父亲,是我,现在情况不太好……”

几乎与此同时,在崆峒山另一侧,雷鸣面色阴沉不定地拿开了手机,方才他也在第一时间给家中长辈打了电话,雷家支援在五个小时后便能抵达。

这次行动本是两家青年一代的试炼,结果却因一个奇怪外来人的出现而使得两家精锐……倾巢而出!

雷鸣吞咽了一下因术法反噬内伤而涌动不止的鲜血,挤出一个笑容对张洛川道:“张道友,可否详细告知在下,你与那位……前辈的相遇经过?”

与散修不同,身处传世家族的雷鸣自然知道张家是什么样的存在,量级比雷家罗家更高一层,因此他在极为苦闷不甘的情况下也不敢对张洛川略有失礼,只因为她姓张。

张洛川苦笑了一下,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她撩了下头发,仔细将那天的经过和雷鸣叙说了。

听完不长不短一段话后,雷鸣深深叹息了一声,他再次拨打了家中长辈的电话。

“叔父,父亲,那外来的人不仅两指逼碎麒麟降,昨日更是一力镇压张家五瘟囚龙之法……千万不能和他起冲突啊!”

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也是叹息,又带了一丝惊讶和感慨。

“面貌二十六七的年轻人,实力竟还远在那张家后辈之上……你位说说看法吧。”

一处不大的客厅里,装饰古色古香,四位中年人围坐在一张檀木桌前。

先是一位壮汉愤愤开口了,他把茶杯顿在桌上,大声道:“鸣儿被打成这样,更是道心受损,要什么看法,我这就去替鸣儿出气!”

这壮汉便是雷家三爷雷蒙,雷鸣的三叔,膝下无子,平日最是宠爱这二哥的独子。

另有一人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开什么玩笑,两指按碎鸣儿的麒麟降,你做得到吗?”

显然世家大族能够存活至今,聪明人是远比莽夫多的。

这位雷鸣的父亲,雷家如今的当家人雷英,慢慢环视三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三种可能,他是远超张家的隐世家族或门派后人,他受某尊隐世高人甚至仙人的造化,或者……”

想到这个可能,雷英的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畏惧甚至恐惧。而除了雷蒙的其他二人也想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微微后仰,仿佛要避开这种莫大的,仿佛海潮一般的绝望。

“……他便是一尊……未灭的仙人……”

雷家的客厅里,沉闷笼罩着在场几人,雷英张了张嘴,干涸的嘴唇上下碰撞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家人很明白,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仙人意味着生命层次的区别。

他们,或者说祂们,未必还算得上是人。

仙人当然存在,至少曾经存在过,作为隐世的、修炼者家族,自然知道一些秘辛。

比如所谓“演义”,“志怪”,“笔谈”,其中记载的那些宛如写书人的胡言乱语,未必全是作伪。

在遥远的上古时代,祂们降下江河湖海,雷电火龙。

所幸的是如今早已没有了仙人的踪迹,至少祂们从未出现过,只有一处处洞天福地默默证明着祂们的过往。

雷家四位掌权者深深明白,以那位年轻人表现出的实力,不算愚蠢的家族都不会敢于招惹他。家族整体实力越强的,活得越久的,反而越是投鼠忌器。

“我亲自去赔罪,带鸣儿回来。”

第三位中年人是雷鸣的三叔雷清,他身体瘦削,但性情很是稳重。

雷英摇摇头:“不急,那年轻人不是未伤及鸣儿性命吗,他们本无恩怨……且令他谨慎一些,如果能交好就最好不过……即使是可能性比较大的身份,那也是某个远超雷家的大族后辈,结交只有好处。给老五打个电话,接到鸣儿也不要轻举妄动。”

其余几人点点头,相比于虚无缥缈的仙人,他们更倾向于这年轻人是某个隐世大族的此代人间行走。

通常家族越大,底蕴也更深厚,培养出几个不世出的俊杰也可以理解。

这么说着,众人的面色便稍微缓和了。

这时候的杨简并不知道雷家和罗家的反应,他或许能猜到,但未必在意。

他正和陈玉圭赶往那座山顶大殿的方向,因击破阵眼,山顶大殿的样貌更为清晰,以修炼者的目力都能够轻易看见那些青砖碧瓦。

陈玉圭仔细看了半晌,他发现那大殿外壁上盘龙卧凤的雕刻仿佛未经时光的摧折,依旧崭新如千百年前一样。

面对着陈玉圭的疑惑,杨简随口道:“一处被封印的洞天,也可能是福地。这就像你关紧门窗离家数载,家里没有落下灰尘一样。”

“会有宝贝吗?”陈玉圭隐隐地开始兴奋了起来。

“嗯,看这阵势,不会少。”

一路上除了简单沟通了几句,二人便是闷头赶路。外层阵法已破,他们也不再压着速度,杨简提着陈玉圭飞速前行。无数树木花草在陈玉圭眼中迅速后退着,他不由得咋舌,这速度起码过八十公里每小时。也因此,他对一门身法的渴望越发强烈。

顺着荒无人烟的小道拐过一个弯,一面山崖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山崖上光滑无比,且陡峭入云,出现得极为突兀。

陈玉圭扭头看向杨简,他已经习惯遇事听吩咐了。

杨简打量了片刻,自体内散发出一股法力。

果不其然,那座山崖的石壁竟然泛起了丝丝涟漪。

“师叔……这是?”

杨简单手捏了剑指,在空中勾勒着字符,一道有形的符文便在空气中快速成形。

他随口答道:“我们已经在这处洞天的内部了,这里应该是某个设施……”

陈玉圭恍然大悟:“所以师叔你在开门?”

“不,我非这处洞天主人血脉,我没有钥匙,这是在砸门。”

话音未落,杨简已在空中勾画完成,他单手一指,那玄妙难言的咒文便泛起了大片金光,重重撞向山崖。

咒文印在山崖的涟漪之中,剧烈颤抖了一瞬,那山崖便仿佛被打碎的镜面一般,层层崩解了。

“你写的是什么,教我吧?”

“西周的金文,意思是开门。”

“……”陈玉圭还未来得及发表感想,山崖彻底破碎在了空中。二人眼前豁然开朗,天色竟然瞬间从深夜变为白日,呈现在眼前的是方圆百里的,充满了花香鸟语的平原,极为充沛的灵气扑面而来,洗刷着陈玉圭的身躯,使他精神一阵舒适的颤抖。

陈玉圭再次被这玄妙难言的场景震撼到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在黑暗的山道上推开门,居然能够走进另一个世界。

“所谓洞天福地,自成一方天地,而在这天地内,往往主人会开辟一些小天地,这里大概是某个门派的药田吧。”

杨简弯腰从草地上摘了根草叶,端详片刻后丢在地上。

陈玉圭抬头看着“空中”的那轮并不刺眼的太阳,似乎看到了太阳的形体。

“那不是太阳,只是一颗蚩尤的千年珠而已,小天地里常用来充作照明。”

陈玉圭咽了口口水,这一定是宝贝!但转念一想他又有点灰心,所谓的宝贝,似乎只是个灯泡罢了。

听杨简的语气,好像还不是氙灯灯炮的级别,白炽灯更有可能。

大开眼界的陈玉圭若有所思道:“师叔,你怎么知道这里是药田,没有看到草药啊。”

杨简已经踩入了草长过膝的草原中,他白皙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怀念之色。

“刚刚我拔的那根就是了,伏山有草,谓青冥,服之寿百。”

听到这,陈玉圭眼珠子都直了,他忙趴下身子去找杨简丢弃的那根青冥草,却被杨简拎住衣领。

一阵微风吹过,草原上半米多高的草丛随风摇摆,发出了哗啦啦的,悦耳的声音,也散发着阵阵清晰而舒畅的灵气。

陈玉圭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痛得连声叫唤,他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我没做梦……这……全都是?”

“别丢人了,这全都是。”

陈玉圭啪嗒一声跪坐在了草丛里。

“……”杨简没有理他,独自漫步向前走去,陈玉圭揉了揉脸也快速跟上。

很显然啊,这地方拿千年珠做灯泡,吃了杂草都能活百年,里面肯定有什么好东西在!

而此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大天地之中。

“鸣少爷,咱们这是不是碰上……鬼打墙了?”

雷鸣面色有些难看,他没去看身旁说话的那个雷家人。在黑暗的山道上,雷家众人簇拥在一起,轮流打着手电筒向四方照着。

大概半个小时前,雷家人便发现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了。看似没有障碍的羊肠小路,却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

有聪明的人在路边树木上做了记号,众人却带着一丝恐惧地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向前,路旁的那棵做了记号的树,仍然在他们身旁。

这就像3d游戏里的人物走到了游戏的边界,不难想到,他们再次遭遇了阵法遗留。

雷鸣烦闷在于之前被杨简破法的反噬内伤仍在,无法调动全力破阵。而如今他们阵法造诣不够,破上古阵法,基本都是一个莽字。轰散了阵眼就能破阵,对着阵多轰些地方总能找到阵眼……不外如此。

人群中的张洛川定定神,开口道:“雷道友,此番破阵便由我来代劳吧。”

雷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后退半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张洛川知道雷鸣也好奇她张家术法,此番自己要求施展术法破阵,也有还带她入洞天的人情的心思。

只见张洛川表情严肃,纤细手指快速在一张符纸上留下咒文,随后符成。她扬手将符咒拍向正面无人的空中,一阵灼热气息从符咒上蔓延而出。

张洛川娇喝一声:“火德神君,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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