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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镇远侯后院吊孙

“糟老头,你放老子下来。”

仲夏清晨,背靠竹山而建的青民城里大雾弥天。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被双手反绑,又给一条麻绳自两边腋下穿过,在背后打了个结,吊在一棵歪脖子桑树上。

一夜雾气森森,在少年的发丝、鼻尖和下巴处凝结成水,不时滴下。一声雀鸣将吊了一夜的少年唤醒。

他一醒便凌空踹着脚,朝着边上不远处的五角亭里跏趺入定了一夜的老人谩骂。

“你个老不羞的东西,就知道欺负老子年纪小。年纪一大把,气量不见涨。”

“不就是老子四岁那年在你茶壶里撒了泡尿么?你至于一挂就挂了老子十二年?”

……

身长八尺的镇远侯睁眼起身,朝着喋喋不休的小孙子走去,如大骨汤般浓稠的晨雾丝毫近不得他身前一丈。也不见着他如何动手,两条麻绳兀自松开、脱落,被挂了一夜的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面朝大地狠狠砸下。

大门之外,一人后颈处一寸高五寸宽的头发五色杂生,自右而左每一寸,依次为“青赤黄白黑”五色,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镶有二十七颗鎏金铆钉的朱红大门。门上一块红底金字的牌匾,大书“镇远侯府”四字。

门内,一个身形魁梧的白发老翁扛着一把以弯毛竹做柄的大扫帚,缓缓开启大门。

后院,砸在地上的安宁猛然跃起,一步冲向镇远侯,口中谩骂不断,手脚也不依不饶地对他爷爷一顿狠揍。

镇远侯巍然不动,站直了让他打。

“你这糟老头,余生休想听着老子喊你一声爷爷。”

“除非你死那天,老子才喊你一声爷爷。”

安宁手脚不停,口中也碎碎念着。

“你这孽障,”镇远侯面如古井无波,俯视身前的小孙子冷哼一声,“老夫将死那天,定要将你绑了挂在树上。”

“你个老不休的死老头还敢抬杠?”安宁兴许是打累了,这才停了手脚,“你要死那天最好还有力气将老子吊起来,否则你死就死了,老子才不喊你一声爷爷。”

而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后颈处长着五色发丝的来客来到后院,恰好看到此景。

“宁儿,你小雀雀不见了。”他隔着几丈朝安宁说道。

安宁一愣神,而后一脸惊慌,两根大拇指已经插入裤腰带,正要将裤子扯下瞅一眼自己的小雀雀时才幡然悔悟,朝身后那人骂道:“死舅舅又来胡闹?老子已不是十年前的老子。等你老了也一定是跟这个糟老头一样的老不羞。”

来客大笑着反问他:“怎么今天不大哭着脱裤子然后看一眼你的小雀雀吗?兴许是真的飞了!”

安宁又怒又羞,一颗小脑袋涨得通红。

“拜见叔父!”来客朝镇远侯作揖。

后者一挥手,问道:“似江何来?”

“想来叔父不知。昨日正午,上柱国传国君令,将在王宫校场摆下擂台,请世间三十岁以下者登台厮斗。头名赏镔铁百斤,次名赏镔铁七十斤,第三名赏镔铁三十斤。”

“镔铁?”镇远侯眼前一亮,似财狼望老鹿,如饿虎见羊羔。

“确是镔铁无疑。”杜似江笑道。

“上柱国哪来的二百斤镔铁?莫不是王宫中传承二百余年的那块?”

“理应如此,否则他上柱国如何舍得?”

“何时举办?”

“国君令上讲明,十日之后。”

“可惜老夫年过六十,否则也得去凑个热闹。上柱国好大的手笔,两百斤镔铁,卖了足够再造三座青民城啊。”

“只是昨日傍晚,有一匹快马自上柱国府出城,径直往东,而后渡江北去了大夏国。”

镇远侯一捋白须,面色凝重,问道:“侄儿方才说:‘三十岁以下’?”

“正是!”

“这上柱国莫非要与他那身为大夏国国君的叔叔联手,欲屠尽我玉诗国中青壮高手不成?”镇远侯喃喃自语。

“这也正是家父所虑,侄儿今日前来,一是告知叔父,二是侄儿私心,想带宁儿出门逛逛。还请叔父应允。”杜似江作揖请求道。

“嗯……”镇远侯捋须长叹,“去罢,日落西山之时记得送宁儿回来。”

“叔父?”杜似江将走未走,反身问镇远侯一声。

“有话但说!”

杜似江瞅了一眼安宁脑后,一头青丝黑得流油,不杂有任何颜色。

“叔父,宁儿习武已有十余年,为何如今还只是个小小武者?”他问。

镇远侯自绰白须,抬头望天:“不碍事。十年蛰伏,一飞冲天。若是十二年太短,就再等上几年便好。”

“是不是宁儿天资愚钝?”杜似江怯生生问道。

镇远侯哈哈一笑,并不作答,只是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

太阳初初升起,骨汤般的浓雾立时散去。街市上人声鼎沸,各色贩夫走卒来来往往。

杜似江自出了府门便不停地摸着安宁的脑袋。

“又长高了!”他和煦一笑,恰如初升的骄阳,“怎样?一直被侯爷关在府中,会不会闷得紧?”

“那糟老头子,”安宁一白眼,“晚上就把老子挂在树上,白天就拿着枪杆揍我。还说什么是在教我枪法,从来都是老子单方面地挨揍,这老头还乐在其中。”

“哎……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侯爷确实是在教你枪法,至于说晚上的时候把你挂起来,我听你爹说过,你们安家一向都这般,夜里长辈把后辈挂在树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似乎是在凝炼阴阳。至于说用枪杆子打你,那应该是在用外力淬炼你的肉身。否则寻常人家的小孩哪能天天挂在树上?”

“哼,那老不羞,分明就是怨恨老子当年在他茶壶里撒了泡尿。这老头要是气量真这么窄,不妨也在老子的茶壶里撒尿啊,哪能天天这样折腾老子?”

“别人总说隔辈亲,你倒是一点不亲近你爷爷。你得多学学你哥哥,平儿虽然不学武艺,但是文采斐然,颇得你爷爷真传啊。”

“亲近他做甚?老子可不想学这舞文弄墨的,”安宁一扭头,一对卧蚕眉如歌姬舞手,煞是好看,“舅舅,今天要带我去哪里玩?”

“那儿,”杜似江抬手一指,指向一栋两层建筑,“春香楼。那儿的流霞酒不错,还有些糕点匠人,据说那店家从帝畿一品堂茶楼里挖过来的。宁儿你不最好甜点么?一会舅舅喝着流霞酒,宁儿就吃些糕点。”

“行。”

一大一小的舅甥俩并肩走向春香楼,尚未走入门内,就听着二楼传来一阵快板声,夹杂着朗朗上口的一段赋:

“方离龙潭,又入虎穴。但行处,负水鱼惊;将到时,独山日升。旌旗飘扬兮,闻马蹄之雄壮;人头攒动兮,听矛戈之铿锵。青衫银枪,翠锦束灰发;红衣铁矛,赤羽缀白盔。君子谦谦,谁人画地为牢?丈夫巍巍,何处杀人如屠……

文八斗,武独秀。两处鏖战,青衫成红衣;三军用命,黑发变白骨。其文如何?蛟龙游曲沼;其武哪般?寒月射大江。应惭武安,实愧冠军……

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天下不二,世间无双。来来来,且听听,英江南岸,三伯战智勇;坐坐坐,再想想,青民城中,谁是安东人屠?”①

“舅舅,楼上是何人?‘负水鱼惊’,‘独山日升’是何意?”安宁问道。

“楼上应是个说书人。负水在青民城以南约莫八九百里,独山就在这竹山东边,五百余里地吧。楼上这说书人倒是颇有些墨水,这首赋意境极佳,你我且先上楼听他一听。”

两人一同上楼。

“那‘武安’跟‘冠军’又是何意?”安宁问道。

“‘武安’是指百余年前武安君,听闻武安君可一人一刀杀十万军。‘冠军’是说冠军侯,也是百余年前的人物。就是此二人名气太大,以至于百余年来,‘武安’,‘冠军’两爵名无人敢用。”杜似江说道,两人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定。

目光所及,一人身形瘦长,白发如银丝,瞧着便有八九十岁高龄。可面色红润,双目泛光,眼白极白,眼仁极黑,宛若羊脂白玉上滴了一滴上好的墨汁那般。可惜衣着差了点,只是寻常的灰布衣,一条灰色麻布将银发束起。若是披上一身雪白的道袍,再束上一顶绘着阴阳太极的道冠,任谁人见了都得呼上一声“世外高人”呐!

老说书人从身后捧起一架古琴,横放在身前桌面,朗声朝满堂宾客说道:

“诸位客官,老朽今日不说那红尘青楼里的莺莺燕燕,也不说那白纸黑墨中的各色风流,只说说二十年前,这座竹山之东、独山之西、英江南岸上的一场大战。”

“老丈,我们大多是屠狗杀猪之人,没有你那么多墨水。方才那首赋俺就只懂得一小半,只是觉得动听便上了楼来。你一会说书的时候,要是再像刚才那样舞文弄墨,我们可得离去大半了。”一个一脸横肉,看着就像是屠夫的中年壮汉笑道。

“好好好,老朽既然来到此楼,与诸君同台,自然得入乡随俗。老朽且说得通俗些,让诸位皆懂。只是当年那场鏖战,历时一个时辰有余,老朽须得说上好一会儿。诸位看官莫要心急,不妨耐心一听,不需诸位看官打赏,只望能博得诸君一笑,足矣。若是觉得口渴肚饿,不妨点上一些酒菜,就着老朽说书,下菜下酒。如何?若还有些不懂之处,不妨问一下旁人。”

楼上各色人等各自点了酒菜。店主双手兜袖,一身洗旧发白的老翁衣,一脸欣喜。心里想着这个看似世外高人的老说书人原来也这般市侩,若有下次,定然还得请他前来说书。急忙讨好似得让小二给上了一碗流霞酒。

老人一拨琴弦,羽声起,其声沉重而细腻。楼上近百位看官连同老店家一起如坠梦境。

又一拨琴弦,徵声起,其声雄壮且明朗。

众人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仿佛随着琴声,刹那间置身彼时彼处那般。只听得耳边响起老人陈厚的声响:“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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